冯二陷入沉思中,他的侄女侄子还小,大哥买了贵重的东西,不是第一时间交给他大嫂赵氏保管,而是让两个娃子藏起来,显得太儿戏。
难道说,大哥早已知道自己染上恶疾,没几天好活,赵氏会生出二心?
这般防备赵氏,可最后,之前的细软全被赵氏卷跑,还不如让他这个弟弟保管更靠谱。
冯二为玉镯子和长命金锁心疼,半晌过后,才反应过来,他的疑问是,他大哥冯大,啥时候这么有钱了!
案子审问到现在,基本可以断定,毒蛇是冯大带到问神串店的,也是冯大打开包裹,放出了毒蛇。
现在冯大已死,又找不到毒蛇的来源,案子越发棘手。
那么,冯大此举,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京兆尹刘大人皱眉,似乎在纠结,案子有没有继续审问下去的必要。
眼下要过年了,实在不适合在这个时候,为百姓们制造一个恐慌的氛围。
“大人,请您给问神串店一个公道,给那些无端被毒蛇咬死的百姓一个公道。”
察觉到刘大人想大事化小,方芍药不干了,被毒蛇咬死的人不是一两个,若不调查清楚明白,最后不明真相的人,又得赖到问神串店上。
作为受害者之一,方芍药必须要求查明真相。
冯大在城里打零工,突然有钱了,钱哪里来的,是不是有人给他银子,让他去加害别人,这些都是本案的谜题,也是关键点。
“是啊,大人,草民的亲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堂上的众人一起附和,总感觉真相又近了。如果冯大染上恶疾,马上要死了,他当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冯大带着毒蛇去问神串店,作为亲弟弟,冯二是不是帮凶啊。
脏水泼到自己身上,冯二当即痛哭,他发誓,自己一点不知情,若非昨夜有郎中及时相救,他也得没命!
“草民和大哥早已分家,平日偶尔走动,没有什么龃龉,冯大怎么会害草民?”
如果说冯大放走了毒蛇,那么此举总要找到一个理由,冯二对此一头雾水,他低下头,仔细地回忆。
事发前,冯大去他家串门,说起京都问神串店里的啤酒,如琼浆玉液,要请他去喝一杯。
一年到头,兄弟俩一个种地,一个忙着打零工,各忙各的,有联络感情的机会,冯二不会错过。
“家里日子过得去,只能说吃饱,一年到头吃肉的次数有限。”
冯二苦笑,就这一顿饭,差点送命!
现在,问题又回到冯大突然暴富上,或许,调查这个细节,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大人,草民真的不知情。”
冯二很崩溃,他也想打听一下,大哥吃肉,他在后面喝汤,也能赚上一笔,席间,他刚提出来,没等得到回应,冯大一命呜呼,而他自己也被毒蛇咬一口。
“大妮,狗子,你们爹爹为啥突然有钱了,知道吗?”
为撤清自己,冯二只得把主意打到小娃子身上,死马当活马医,没准知道呢。
狗子摇摇头,大妮想了想,说道:“是一个小娘子给爹爹的,祖母知道!”
“小娘子?”
冯二眼珠子差点没凸出去,难道说他大哥卖身赚钱,不然和小娘子怎么有联系的?他大哥到底知道不知道蛇有剧毒?
冯二满脑子问号,又找不到人发问。
“一个很好看的小娘子,不过我没看到脸。”
大妮已经八岁,懂事了,她擦了擦眼泪,哽咽道。
“没看到脸,你怎么知道她好看的?”
方芍药上前,摸了摸大妮的头,鼓励地问道。
此前,她一直怀疑,有人搞这么一出,冲着问神串店来的,而听说给冯大银子的是个女子,方芍药的直觉告诉她,如她所想,八九不离十。
“穿得很好看,像仙女。”
大妮见识有限,以为仙女就是最美的女子了,那个和爹爹见面的女子,穿着姜黄的衣裙,头戴帷帽,披散下的头发,很是柔顺。
大妮低头,看着自己脚上露出脚趾的草鞋,突然生出自卑感。
她那玉镯子,只告诉娘亲了,娘亲说,这是属于二人的秘密。
爹爹死了,娘亲卷着包袱跑了,不要他们姐弟,她还能靠谁呢?
大妮可以作证,有人给冯大一笔钱,但是却没听到二人的谈话,所以不能证明毒蛇是那人给的。
现下,唯一的希望是冯大中风的亲娘,或许他那亲娘知道点什么。
“方东家,昨儿那个郎中说,我大哥染上恶疾,就算没有蛇毒,也会死,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沉默片刻,冯二看向方芍药,这个问题,对他很重要。
若是有可能,希望那个郎中能为他娘诊治,这样,或许会得知真相。
“他说,你大哥后背生了脓包,蔓延全身,而京都找不到郎中医治,三个月内,必死无疑。”
这些是鬼医的原话,方芍药转述。
“没错,冯大后背的确生了疮!”
仵作惊讶地抽一口气,昨夜验尸,被他看到了,那些疮可和蛇毒没有关系。
关键的人证,一个冯大的娘亲中风,说不出话,一个赵氏,抛弃亲生骨肉卷着包袱逃家。
想要得知真相,只能双管齐下,既找手段高明的郎中医治冯大的娘,再通缉赵氏,把人找回来。
案子从早上审到天黑,总算洗清问神串店的嫌疑。
只是,发生命案,人心惶惶,问神串店再次门可罗雀,偶尔有百姓经过,好奇地看一眼,而后加快步伐离开,生怕从里面窜出一条毒蛇。
治疗中风,不是一朝一夕的,刘大人请了京都小有名气,专治此类恶疾的郎中,已经取得一些效果。
现在只差赵氏,只要抓到人,就可再一次开堂。
“唉……”
原想着年前忙一段,领个大红封,这一年顺利收尾,谁料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命案。
铺子虽然没被查封,几日了,没生意,后院厨房放置的肉串,下晌拿出来什么样,现在还是原样。
照这样的情况看,年前只能关门大吉。
苏三娘趴在桌子上,很是难受。
问神串店是方芍药的产业,却是很多人的心血,尤其是看到路过人小跑离开,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她更加酸涩。
当初,问神串店多么火爆,门口排位置的永远是满满的,还有人为等位,到隔壁茶楼休息。
茶楼的掌柜,为此特地跑来道谢。原本下晌在晚饭前,茶楼就打烊了的,现在被问神串店的生意带到天黑才打烊,生意是以前好几倍。
有些客人等不及,就在茶楼吃饭,让伙计到问神串店取烤肉串和啤酒,还给茶楼茶水钱。
现在,受问神串店连累,隔壁茶楼没生意,掌柜的苦着一张脸,跑来兴师问罪。
“当初借光占便宜的时候好话说尽,这会儿那嘴脸真是难看。”
茶楼掌柜的意思很明了,让问神串店趁早关门大吉,反正以后也不会有生意。
年前离开的商队多,茶楼正是一年里生意最好的时候,可惜却没几个人。
那些路过的客人,都去了别的街,他们怕毒蛇回来咬人,毕竟茶楼和问神串店,只有一墙之隔。
“说到底都是利益。”
孙大明白安慰自家娘子,发生这事后,伙计们已经把所有的雅间和大堂,用皂角水擦洗好几遍,保证不会留下蛇毒。
饶是这般,依然没有客人上门。
作为跑堂的伙计,孙大明白也有心理落差,但是看到自家娘子上火,嘴角上起了好几个泡,他只能出言安慰。
京都百姓善于遗忘,等毒蛇被抓住,年后人气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