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中午的飞机。”阮无城说：“更生特意从栾城掉了可靠的人送他来海城，应当不会有什么变故，人一落地，我就让陈立送他去西城监狱，到时就安全了。”
    妍媸点头，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用他？”
    “等段元山来了以后。”
    妍媸大约知道阮无城想怎么做了，在两家人面前把李金池的事情捅出来，到时段元山颜面尽失，这一点上，是段家对不起阮家，日后北洋军若有什么，段元山轻易不敢落井下石。
    妍媸一点也不关心阮家的情形，段培中是阮无菲的未婚夫，阮无菲是宋云霜的女儿，宋云霜刚把林涵儿送达她跟前来恶心他，借着李金池，刚好让她体会一下吃苍蝇是什么感觉。
    妍媸担心的是段清和——她跟段清和走的那么近，李金池一出现，段元山立刻就会怀疑到段清和头上，段清和现在带在梦园里躲段培中，但他不可能永远呆在梦园，他的父母家人都在金陵，孤儿院倾注了他的一番心血开园在即，还是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是。
    ＊＊＊＊＊＊＊
    隔日一早，华丰饭店顶层的套房里，段培中懒洋洋的点了跟雪茄，靠在床头吐出一阵缭绕的烟雾，身边未着寸缕的女人缠上来，光裸的皮肤贴着他的，声音娇柔婉转：“五少好狠的心，快把人家折磨死了。”
    段培中抽一口烟，将烟雾吐在她脸上：“叫成那样，还不够快活？”
    “五少你太坏了！”女人嘴上嗔怪，身体却跟男人贴的更加紧，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在他胸膛上打着圈圈：“今晚……”
    “我答应了我的未婚妻，今晚陪她吃晚饭。”段培中说，算是拒绝。
    女人一点就通，咯咯笑了两声，不怀好意的问：“五少跟阮小姐在一起的时候也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吗？”
    “她可没有你风骚！”说完段培中掐了烟，翻身上去。
    不消片刻，房间再度响起一阵靡靡之声，就在两人愈加亢奋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段培中动作未停，全然只当没有听到。
    过了片刻，敲门声又响，这次略微急促了些，段培中不悦的抽身，披上一件浴袍下床开门，被人扰了好事，他没什么好脾气，门一开，当即一脚踹出去，踹的门外的人一声闷哼。
    踹完以后还不过瘾，他愤怒的朝对方咆哮：“敲什么敲？大清早的家里死人了？”
    “回……回少爷，金陵急电。”手下嗫嚅着。
    段培中听到急电二字，面色沉了沉，让那人金屋，随后用阴鸷的眼睛瞪着他：“电报呢？”
    那人弓着身子将电报递过去，段培中打开，旋即咬着咒骂了句：“混蛋！”
    手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时候头低的越低约好，最好什么都不说。段培中三两下将手里的电报撕的粉碎，又将茶几上的水杯拿起来，砸的粉碎。
    “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要坏老子的事，你还不够资格！”
    床上的女人裹了浴袍下床，试图用温香软玉安慰段培中暴躁的心，两团温软贴上去，语气娇媚无比的说：“五少别这么大火气嘛，吓到人家了，人家陪你洗个澡，好好给你消消火好不好？”
    看了电报段培中早已没了先前的兴致，被这个女人一碰，心头火更大，猛的将女人推到一边，不顾女人的连声惊呼，一脚直踹她的心窝。
    女人被踹的发懵，接着胸口一阵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段培中嫌恶的看她一眼，阴戾道：“晦气！”
    随后他不带丝毫感情的吩咐手下：“把人处理掉！”
    属下连忙应声，也不顾房间里还有别人在场，段培中脱了睡袍穿上他那身价格昂贵的西装三件套，一丝不苟的打好领带，梳好头发，然后才离开华丰宾馆。
    ＊＊＊＊＊＊
    馨园里，因为田佩君跟莲红，平日只有妍媸跟阮无城的饭桌上热闹了不少，阮无城难得留在家里吃早饭，一桌人客客气气的聊了一会儿天，当然，除了林涵儿。
    白姨把炖好的虫草老鸭汤从厨房里端出来，笑道：“这汤还是田夫人教我做的呢，小火炖了两个多小时，太太快喝一碗。”
    她边说边给妍媸盛汤，妍媸看了一眼，笑着说了句：“谢谢白姨。”
    “虫草和燕窝都是滋补之物，要适当的吃一些，增加营养，我跟白姨说过了，让她每隔一段时间给你做一次。不过……”田佩君看着妍媸说：“这种滋补的东西也不宜吃的太挫，免得将来孩子出生的时候吃苦头。”
    妍媸喝一口汤之后点了点头。
    坐在莲红对面的林涵儿却突然顿了下，抬头看向妍媸：“妍小姐……有身孕了么？”
    妍媸一怔，难得她今天没有流泪，悄无声息的坐在哪里像个隐形人一样，她都快把她忽略了。本来是不打算这么早把怀孕的消息放出去，现在看来，已经瞒不住了。
    “是啊。”妍媸承认说。
    林涵儿的眼睛飞快的略过一线亮光，片刻之后又垂下头，一脸的涩然——如果，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现在她的孩子应该能够叫母亲了吧？
    城哥待她是不是会想对待妍媸一样，温柔细致，关爱有加？这馨园的主人也轮不到妍媸分毫！
    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她生在林家，却不能跟林家的孩子享有同样的待遇，自幼被欺侮，被利用，连一个女人最基本的生育能力都失去，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因为那件事，城哥……她的城哥对她彻底失望，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林涵儿悄悄抬眸看阮无城，阮无城正跟妍媸说话，幽深的眼睛始终望着妍媸，好似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别人似的，明明她也有机会享受这个男人的注视的，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她？
    不，她不能再继续这样了，不能再受人摆布，她必须想办法挽回城哥的心，她不能生育，没有关系，别的女人的孩子，只要是城哥的骨肉，她一定会视如己出，只要城哥心里有她……
    阮无城吃过早饭要去驻地，陈立已经发动车子在院子里等着。
    嘱咐了妍媸几句，跟田佩君告过别阮无城便先走一步，林涵儿咬了咬唇，搁下筷子，起身去追阮无城。
    田佩君不悦的皱起眉头，准备出声叫住她，却被妍媸拦住了。
    “你就这么由着她往你男人跟前窜？”田佩君瞪着妍媸：“当着你的面她都敢这样做，那背着的你时候你知道她会干些什么？”
    “舅妈……”妍媸夹给她一个灌汤包：“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总不能她每次要找阮无城我都拦着啊，她跟阮无城怎么说也是沾亲带故的，人家有事也很正常。”
    “你呀……”田佩君拿筷子点妍媸的额头。
    妍媸躲开，闷闷补了一句：“人家昨天都给你承诺过了，你就别担心这个了。”
    莲红听了，好奇问妍媸：“跟佩姨承诺的什么？”
    妍媸正要说，田佩君接过话道：“他说，以后无论如何都会好好照顾小媸的。莲红跟我都是南方人，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你们快吃饭，吃完了我们去外面看看。”
    ＊＊＊＊＊＊＊
    雪下了一夜，院子外面白茫茫一片，佣人们正在忙着扫雪，林涵儿三步并作两步，终于赶在阮无城上车之前追上了他。
    她叫他：“城哥……”
    阮无城皱着眉回头：“有事？”
    林涵儿把嘴唇咬的泛青，嗫嚅道：“今日……今日天气冷的很，你……你多穿件衣服，免得受寒着凉，路上结冰容易打滑，得嘱咐司机开车务必小心……”
    阮无城听的不耐烦，挥手便要上车，林涵儿急忙上前一步，抓住他半截袖子。
    他一阵厌恶，眸色凌厉的瞪向她：“你若还想留在馨园就给我安分一些，园子里下人多的是，无需你来指手画脚！”
    “我……我只是想关心你……”林涵儿的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阮无城冷笑一声：“像十二年前那样关心我吗？”
    城哥对那件事还是无法释怀，林涵儿流着眼泪道：“我知道那是我的错，可……可我也是被逼的，城哥……因为那件事，我失去身为一个女人生孩子的机会，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也是你的骨肉啊……”
    阮无城倏地凑近她。
    他周身气压低的不能再低，语气几乎是咬牙切齿，步步逼向林涵儿：“你确定，你失去的孩子是我的骨肉么？”
    “城……城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涵儿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阮无城的视线实在摄人，她招架不住，怯生生的后退了两步。
    “我以为我的意思你心里相当清楚。”阮无城丢下这么一句话便不再理她，他转身朝着汽车走去，这时林涵儿再次开口：“姨母派人送消息给我了！”
    男人脚步一顿，森然回头：“你威胁我？”
    林涵儿慌忙解释：“涵儿不敢，涵儿绝不敢！姨母……姨母要我这几天找借口去一趟督军府，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涵儿绝不会再背叛城哥。”
    阮无城什么都没说，把视线轻飘飘的从她身上移开大步上了车。
    整个馨园宛如铜墙铁壁，她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她知道的那些，宋云霜跟阮无晏未必不知道，甚至他们知道的比林涵儿知道的还要多。
    车子缓缓驶出馨园的大门，林涵儿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汽车彻底消失，才转身往自己的房间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