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阮无城说：“汤被人做了手脚，我便跟她有了男女之事，我质问她，她承认了，我知道被宋云霜算计，却也只能吃这个闷亏。后来我回了学校，不久之后被老爷子一封电报叫回来——林涵儿怀孕，她吃了打胎药，结果大出血，被宋云霜发现……”
    “那个孩子……”妍媸想问孩子是否是阮无城的，但她没问出来。
    “是不是我的，我并不知道，当初我被药物迷乱心智要她时她就已经不是处子之身。”阮无城勾起一抹冷然，低低道：“但在老爷子面前，她拒不承认是宋云霜指使她的，一口咬定是我强迫了她。为此老爷子将我毒打一顿，我心灰意冷，便去了国外留学。”
    继母算计，亲生父亲的不信任，妍媸能想象的到，当时的阮无城心里有多悲愤，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上去国外的邮轮的？
    心里一阵酸涩，她抱紧阮无城。
    阮无城从床头的小几上拿过一颗烟，想到什么似的，嗅了嗅，又放下，轻抚妍媸的头发，继续说：“我去国外之后，林家还曾为这件事不依不饶，要我回国娶她。据说我父亲一枪吓破了林家人的胆，他们从此不敢再提。”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在国外的时候，我父亲为了缓和跟我的关系，拍过两封电报给我，一封要我知错就改，一封又说阮家的孩子玩几个女人算不了什么，让我不要怕，安心学习。”阮无城声音沙哑，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再说老爷子，而是我父亲。
    尽管他们父子失和多年，但在阮无城的心里，阮庆丰这个父亲也是维护过他，为他考虑过，打算过的，只不过，坐到阮庆丰如今的位置上，对利益的衡量早已大过父子亲情。
    多少年的封建统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想法早已经深入人心，哪一家的高门大院里没有几件肮脏事？阮家有，段家有，甚至连舅舅家不是也有一桩剪不断理还乱逼的大哥不肯回家的婚事吗？
    “后来呢？”妍媸问。
    “后来我对女人敬而远之。”阮无城侧眸深深看着妍媸：“直到我遇见你。”
    妍媸眨眨眼，以前她听焦雅说过，阮无城不近女色，那时她总觉得是一句戏言，因为阮无城身边有余栩扇，五姨太，如今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焦雅这么说了。
    林涵儿对阮无城来说，是往事的耻辱，所以他在北平饭店看到她的第一眼脸色就沉到了底，现在她自作主张把林涵儿待会馨园，阮无城日日面对他，日日想起那些不太愉快的往事，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可人都带回来了？怎么办？
    妍媸收回思绪，拥着被子坐起来：“那现在怎么办啊？我已经把人带回来了，总不好再给宋云霜送回去吧？”
    “你做的是对的。”阮无城摩挲她的脸颊，“是我自己不愿意面对，不过……该面对的总归是逃不掉，林涵儿结婚又离婚，在林家呆了好些年都没敢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如今却跑到北平来，这背后定然是有高手相助的。我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你……”
    妍媸看他：“因为我？”
    “是啊。”阮无城点头：“你有身孕，要心情愉悦，有她在身边，谈何愉悦？而且，你的衣食住行一切都要小心，若是……若是被人转了空子……”
    阮无城的担心，妍媸早已想过，她呼出一口气道：“你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二姨太，不过是家里多一张嘴，多一双眼睛而已，白姨跟容叔他们都知道怎么办，至于我，你就更不用担心，我才不会因为她给自己添堵呢，当然，前提是你得管好你自己！”
    不过，以阮无城的性子，经过那样的算计与欺骗，他是不会再多看她一眼的！
    阮无城没说话，将妍媸紧紧揽进怀里，妍媸趴在他的胸膛上，心里微微酸涩：“你小时候，是不是吃过很多苦？”
    “比起流离失所的百姓来说，谈不上苦。”
    北洋军手握重兵，又有不少生意人家帮忙敛财，起码是衣食无忧的，继母的刁难，跟那些吃不上饭，看不了病的穷苦人家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妍媸把手指跟他十指相交，又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生意的？”
    阮无城仔细回想了片刻之后道：“在国外念书的时候，通过子尧跟更生家的公司。”
    妍媸“哦”了一声，倏然翻身看他，一双眼睛绽放着华彩：“那你现在肯定很有钱吧？”
    “是。”阮无城说，说完拍拍妍媸的背：“你等一下。”
    他趿上妥协去了书房，回来时手里拿了好几个文件袋，上床之后一一打开，边拆边对妍媸道：“既然要结婚，那就要开诚布公，原本前几天要跟你说的——这是一部分，各家银行的存款和手持的股票矿产，另外我在焦家的纺织公司以及吴家的远洋公司都有股份。”
    妍媸看的眼花缭乱，到最后只能叹一句：“这么多钱，你可以重建一个北洋军了。”
    “这些东西现在都是容叔再打理，我想着，他年纪大了，再过几年也该养老了，我时间有限，所以你可以试着摸索摸索，吴姨虽然是女流，但是吴家的生意多半都在她在管，你可以跟她取取经，把你夫君的这副担子挑起来。”
    “你娶老婆，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打理生意吗？”
    “当然不是。我娶你是因为爱你，可是小媸，我能全心全意信任的人不多，身在我这个位置，一旦信错人，那就是致命的。所以，我只能信任你。”
    这话乍一听怪感动的，但是仔细想，还是变着法的哄她给她打理生意，妍媸指指肚子，愤愤道：“我还怀着孩子，我现在需要休息呀！”
    “无妨。”阮无城道：“你可以先试着接触一下，容叔还能盯两年，有这两年足够了。”
    妍媸翻一个白眼：“你倒真是会物尽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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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子尧的订婚宴虽然出了不少小插曲，但最终算是完满的结束，随后焦子尧要跟徐太太和徐小姐一起去一趟海城，见一见徐家的朋友亲戚，这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焦桓清乐意之至，焦子尧虽然有抵触，但也照做了。
    至于荣俊峰，听说被焦子尧放了。
    在容丽淑这件事情上，焦子尧亏欠容家，而且，冤家宜解不宜结，焦子尧的做法也没错，只是妍媸觉得，这件事远远还没有完。
    那日在盛月斋，她是亲眼看着荣俊峰跟沈蔷薇一起进了包厢的，订婚宴上的事，很难说有没有沈蔷薇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订婚宴结束之后，吴更生跟吴太太便要返回海城，妍媸请吴更生跟吴太太在馨园吃了一顿饭，饭桌上妍媸表达了自己想跟吴太太学着打理生意的想法，吴太太十分乐意收妍媸为徒，吴更生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乐呵呵的说：“小媸，你要跟我妈取经的话，那你可得做好挨骂的准备，可别到时候哭哭啼啼的，我可是不会救你的！”
    妍媸白他：“谁要你救！”
    吴太太回头看着儿子：“你还有空看别人的笑话，你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事情，我也好少操点心。”
    吴更生吃瘪，不敢的挠挠头：“我怎么了又？”
    “家里的生意，我有跟你父亲在，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你自己的后院才是最要命的，我跟你父亲年纪大了，心脏不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走总不能天天看。”
    妍媸“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吴更生的后宅不太平，尤其是新纳的这位交际花，隔三差五的闹上一出，将吴家闹的鸡飞狗跳。
    “哎呦，妈，你这说这个干什么，咱们说的是小媸啊。”吴更生似乎有点头大，岔开话题：“对了，你们要找的那个李金池有消息了……”
    妍媸跟阮无城都是一顿，抬眸看他：“人找到了？是我们要找的那个？”
    吴更生成功转移了话题，心里长吁一口气，随后道：“是不是你们找的那个我不知道，得等我回去之后审一审。但我跟陆先生通过电话，确实是找到了这么一个唱戏的男戏子，也叫李金池。如果是，你们打算怎么办？”
    “把他秘密送到北平来。”阮无城说：“不要坐火车，坐飞机，我会让人安排转机，一定要平安的送过来。”
    吴更生点头：“好，回去之后我就办。”
    妍媸夹了一片笋片，放到餐盘里班上没动，抬眸叫吴更生：“更生……”
    吴更生生怕她旧事重提，不由道：“干……什么？”
    “你在海城人脉广，能不能帮我找个人？”妍媸问。
    又找人？吴更生迟疑了一秒，正在想妍媸要找谁的时候，吴太太接话道：“什么能不能啊，都是一家人，你要找谁，直接说，让他去给你找就是了。”
    吴更生看着自家母亲，觉得自己就是个受人差遣的奴隶，他只好认命的问妍媸要找谁。
    妍媸报上妍枝雅的名字：“我也不确定她现在是不是改名换姓了，之前我跟清和在海城，清和跟我舅舅的副官都曾找过，一直没找到，我想只能拜托你了。”
    “妍枝雅？”吴更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等我回去之后安排人去找，有了消息电报给你。”
    一顿饭，宾主尽欢，饭后妍媸跟阮无城把母子二人送上汽车，然后沿着馨园的鹅卵石小径一路散步回客厅，绕过树丛的时候，有个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