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柱子在长椅上投下一片阴影，林微凉站在明暗的中介处，扭头眸光中露出一丝紧张和希望。
    但她没有下意识地去叫对方的名字。因为，她知道，这次见面除了希望外更伴随着危险。
    她翘首站立。
    外面的人，应该是人推了两下后发现门确实是锁上了，似乎放弃了。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让人有些燥热的平静。那彩绘玻璃投下的光影在圣母像的脸上，显现出一种诡异的淡红色。
    不会是苗振华以为进不来所以放弃了吧。林微凉心中一动，脚步向门口调转，欲举步向前。
    突然，角门里面有一声响动。
    不对。
    林微凉想到，以苗振华这么多年谨慎的个性，能活到今天估计不会迟到，一定会提前，甚至比自己更提前到这里才对。
    是在里面。
    林微凉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木质的角门，里面混合着阴凉和潮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苗先生？”林微凉轻声问道。
    里间的灯光昏暗不明，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着不见阳光。
    相比外间的开阔场所，里面只有两排不宽的长椅。像是对神父告解的地方。
    角落里。
    林微凉的余光扫到了什么，让她的神经瞬间绷紧。
    是个人。
    她长吁了口气。苗振华双手交叉抵在额头前，动作虔诚而宁静。
    “苗先生，你这么早就到了？”她刚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住了，因为，她目光扫到那长椅上一片殷红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吃惊，拔枪，两者谁先谁后似乎都不重要了。一瞬间，林微凉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脑袋一片空白。
    窗户突然哗地一声被风吹开。或者说，是有人一直躲在那里，司机逃走？
    微凉凭着仅有的潜意识，追了上去。窗户果然是开着的，可是人影却已踪迹不见。
    与此同时，窗外的阳光照亮了林微凉身边的苗振华，在林微凉的轻触下他的身子一歪。侧倒在地，匕首插在他的心窝，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在那一瞬间，林微凉的呼吸似乎都停住了。
    她不是第一次见死人。
    但是，却是第一次要见的人，就在她眼前眼睁睁地死掉了。
    微凉颤抖着手去探对方的呼吸。
    冷的。
    没救了。
    *
    市局的同事赶来的时候，林微凉已被让到了教堂的外间。她呆坐在长椅的一角。眼前的阳光突然被一个人挡住。
    微凉抬起头。梁城看着她，叹了口气。
    私下接触杀人案要犯，知情不报。
    林微凉这个大过，是记定了。
    “林微凉，她是不是觉得，没人能管得了她了啊？！”这是局长的原话。
    苗振华，这个当年意外死在羁押期间的犯人要查。但是林微凉，这个无法无天的女警察也得有人管。
    梁成向局长求了面子，把管这个林微凉的活揽到了自己的名下。
    “市局不是要成立自己的心理分析师团队么。就让她将功折罪吧。”梁城对局长这么说。
    “还要呆坐到什么时候。起来，还有案子要跟。”梁城伸出手，对林微凉说道。
    “是不是我害了苗振华？”林微凉抬起脸，“如果不是我，苗振华也不会这么死掉。”
    “这么多年他一直逃，心中早有数，不会——”梁城的声音顿了一下，想说不会有好死，但又觉得似乎太过残忍。
    “陈队，我们是不是得通知家属？”
    陈队也赶了过来，这次的案子都是老熟人了。苗振华找到了，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黑椒那个案子是不是就可以结了？
    “不要。”林微凉豁地站起来，吓了那个征询陈队意见的师兄一跳。她煞白了脸，咬了咬嘴唇，“我，我去跟苗苗说。”
    梁城看着林微凉垂着头的背影，心中难掩一丝心痛。
    无法为难别人，所以为难自己么？
    他朝里走去。作为警队顾问，又是局长特批，他出入案发现场并没有人阻拦。
    “现场有遗留什么线索么？”梁城的目光扫过那个正在蹲在地上拍照的年轻法医。
    那年轻法医站了起来，“初步看心窝这一刀，一刀致命。没有过多搏斗痕迹。是个老手干的，干净利落。”
    那年轻法医身材瘦高，让人想起了慕言。
    “这里有一摊血迹。”他指着长椅下的地面，“我们还在搜索周围，看看这里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宋法医，有发现！”一个负责搜证的警员突然直起腰喊到。“这里，窗台下面，有些微的血滴状液体。是否人血还需进一步验证！”
    梁城微蹙眉头。
    “还有一个比较奇怪的。”那姓宋的年轻法医推了推眼镜，戴着手套的手，抓起苗振华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这里，掌心的位置，有一个字。”
    梁城走到更近的位置。果然，那字有些模糊，但是还能隐隐看到，是个英文字母。
    那一瞬间，梁城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难道是s？或者——z？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想到这上面去。
    然而，都不是。
    “w？”那法医抿着嘴，“这算不算死者的遗言呢?”
    *
    苗苗被接到了分局，早有警员等在那里。
    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绞着手。即便是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她的坐立难安。
    林微凉走到近前，冲着那一直陪在苗苗身边的师姐点了点头。
    “对不起……”林微凉的话让苗苗倏地抬起头。
    苗苗眼中由紧张不安混杂的情绪，瞬间一片死灰。她下意识地看向林微凉的身后。似乎还期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你们没抓到他吧？”苗苗勾着嘴角，似乎想要笑，却笑不出来。
    “对不起。苗苗。”林微凉半蹲下身，扶住她的肩头，有些哽咽，“我，我没能把他带回来。”
    苗苗直愣愣地盯着林微凉的眼睛，过了一会，聪明如她，瞬间明白了林微凉话里的意思，“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法医一会儿会带你去认人。”微凉有些哽咽。
    啪的一声脆响。
    等在旁边的警察都愣住了。
    林微凉下意识地手抚上了脸。
    “诶，我说你，你这个丫头怎么打人啊！”
    有人上来把扑上来的苗苗拉开，苗苗没有哭闹，却是眼睛死死盯着林微凉。
    “我恨你！”
    看着她嘴角开合着，林微凉听到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