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船主的印象里,秦厉的面孔好熟悉。他清晰记得那是在扬州时候,他家本是富豪之家,可是皇帝带着人来扬州。皇帝的人在扬州横征暴敛不说,最可恨的是竟然有人仗着皇帝的威势,竟然跑到了他家里,要把他们家的住宅据为己有。少年还记得,那个要抢夺他们家住宅的人叫江彬。当时江彬穷凶极恶,少年只是跑上去要和江彬理论,江彬便把他高高举起,单算摔死在地上。
江彬的面孔在少年那颗幼小的心灵了落下了深深烙印。当时他的父亲王鼎生跪在了江彬脚下,请求江彬放过自己。可是那恶毒的江彬根本就会不予理睬。是眼前这个人救了他的性命,他和江彬打了一次赌,最后让江彬乖乖的放下了自己,并且让江彬弄了个灰头土脸。
当时的少年有一颗嫉恶如仇,发誓要报仇的心。他想他长大以后,一定要手刃亲仇,杀死江彬。与此同时少年也牢牢记住了眼前这个人。他后来知道了他叫秦厉,只是扬州城内一个倒插门的女婿。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在皇帝跟前很走红。就是那江彬对他也要忌惮三分。
是眼前的这个人救了他的命,他自然感激不尽,他想以后一定要报答秦厉。
今日看到了救命恩人,少年的那颗心不在沉寂了,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他暗暗想到,他可是我的恩人呐,人是要报恩的。既然今日见到了,那说啥也要报答一二呐。
幸亏还是姐姐和这秦厉说话,让我没有当即杀死了他。若是当即杀死了秦厉,那我可就要后悔了。
少年船主王直凝望着秦厉,这就要上前对秦厉施礼了。可是他转念一想,不可以的。刚才我还是让手下人杀了他,现在就要对他客气了。这可是很丢面子的。况且看这秦厉一身书生打扮,虽然眉宇间有些英气,但毕竟身份地位还是不高。对这样的一个人行礼,那我王直在手下人跟前就掉价了。
况且……况且干娘好像叮嘱过我,对待大明一个叫秦厉的人绝对不能手软。秦厉和我们有深仇大恨呐。可是秦厉是我的救命恩人呀,难道我要对我的救命恩人还要下手吗?那我就太有点儿不近人情,太有点儿畜生了吧?
哼!干娘的话才是对的,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要有感恩之心,永远不要对别人低三下四,因为你越是那样,别人越是看不起你。秦厉是救我的恩人不假,可是现在看秦厉的模样,他明显是认不出我来了。哼!既然他认不出我来了,那我对待客气,重提以后的救命之事还有什么意义呀?
算了吧,还是算了吧!自己今日真若是再秦厉跟前表现的客气了,说不住干娘知道了会怪罪我的。没有了干娘,我王直就没有了一切,一切的荣耀,一切的荣华富贵都要远去了。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荣华富贵的享受生活吗?这是老爹的希望,干娘也是这样说的。什么仁义礼智信,那都是狗屁,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酒喝。
不能在人前为傲,在人前牛气,其实一个人活着也就没有了意义。我王直想要的可不是什么报恩,我要的是别人都听从我的话,都做我的奴仆,我有数不清的银子,别人都要看我的脸色行事。我王直要的是整个天下。
这少年船主王直那颗小小的心灵其实是早已畸形的。在经过短暂的犹疑之后,他看秦厉的目光变得阴冷了很多。旋即转身,大步朝楼下而去。
察言观色一直是秦厉的强项,刚才秦厉的一双虎目盯在王直身上,尽管说他还有想起王直是谁,但脑海中总是感觉这个人的面孔很熟悉。少年人眼神的变化,他都一一看在眼里,暗道,怎么回事?莫非他看我也眼熟,可是他到底是谁呀?
当时在扬州的时候,王直还是个八九岁的孩童,现在虽然也只有十一二岁模样,但他毕竟个头长了不少,模样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饶是秦厉的记忆力一直很好,也是不能认出他来了。
王直带着他的人走了。
大厅中只留下秦厉三人和一帮子来吃饭喝酒的客官。酒楼的掌柜胡海朗深知刚才走的那位少年船主的脾性,那少年从来不喜欢人送他。尤其是像胡海朗的这样的人,其实在那少年眼里根本就是一文不值的小人物。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去送他,反倒是让他不高兴呐。胡海朗很有自知之明,那啥去要讨那船主的不高兴呐。
况且今日因为秦厉这个人,少年船主就已经很不高兴了。要回到,他不高兴了,那是必须要有人掉脑袋的。好在船主刚才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若真是有什么表现的话,恐怕这一连几日下来,混海龙胡海朗心里都是要惴惴不安的。
不过刚才那少年船主放过了秦厉,他可是不能放过秦厉的。要知道,在这江宁镇,甚至整个东南沿海,他这个望江楼也是很有名气的。来望江楼里吃饭,自然要守他望江楼的规矩。
刚才秦厉在听王翠翘弹唱的时候,竟然发出了那样的声音。诚然鼓掌是人之长情,既然王翠翘唱的好,鼓掌其实也是无所谓的,那是情之所至嘛。可是在这望江楼就不行了,因为在望江楼是他混海龙胡海朗说了算。
尤其是给王翠翘鼓掌,还是当着少年船主的面那就更不行了。因为在听王翠翘弹唱的时候,是少年船主说了算的。少年船主感觉好听,少年船主自然会有所表示,还轮不到秦厉这样一个人咋呼。
秦厉让小李飞刀李欢结了账,这就要离开了。那居楼原来的伙计这时候真是傻眼了,他对秦厉等人言说王翠翘的弹唱好,无非就是想博得秦厉的好感,然后从秦厉手里弄俩小费。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秦厉在听王翠翘弹唱的时候竟然鼓掌,而且还是气定神闲。那可是当着少年船主的面呀?弄得不好,他那不是作死的节奏吗?
秦厉本来还是想寻那伙计询问一下那少年船主的来历,不料那伙计早已没了踪影。
无奈的笑了笑,秦厉这便要下楼而去。
“哎呦!这位小兄弟这就要走呀?”胡海朗冷冷的说了一声。旋即摇晃着他手里的折扇,很随意的走上来。
不过秦厉马上发现他不管是从声音,还是神色都似乎来者不善。他娘的!小爷真是晦气呐,来了这望江楼虽然听到了美妙的声音,见到了绝世的美女,但除了她,好像今日遇到的都是对小爷很不友好的人呐。
这沿海之地到底是怎么回事,咋处处好像都透露着神秘呐?
他娘的,既然你对小爷不友善,那小爷自然也不会客气。这样一想,秦厉顿时脸色一沉,道,“怎么的?莫非胡掌柜这望江楼吃了饭,付了账还不让走。莫非还要让我们留下来想送我们点儿啥吗?”
虽然是玩笑话,但声音冷冷,这样就很有讽刺的意味了。听在胡海朗耳朵里,胡海朗的怒气更盛。奶奶滴!真是狂妄呀,这样的外地人难道就不知道我望江楼的规矩,不知道我混海龙的厉害吗?
“送东西倒不是不可以,不过好像我门之间没有别那样的交情,并且今日你这小子在我这望江楼闹事,分明是没把我胡海朗放在眼里。哼,小子,你也不扫听扫听,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来望江楼撒野,怎么也要看看你头上长了几颗脑袋吧?”
秦厉旋即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脸无奈的说道,“我刚才摸过了,就一颗呐,怎么的?难道你长了好几颗脑袋吗?”
乖乖隆地咚!秦厉这明显是作死的节奏了。他敢和胡海朗这样说话。要知道,别看刚才胡海朗在那少年船主跟前跟个三孙子似的,那是因为他们地位相差悬殊,那少年船主实在是个厉害人物。他胡海朗惹不起人家。可是在这江宁小镇,甚至在这沿海之地,尤其是他在自己的地盘,望江楼上,还是没有人敢和胡海朗叫板的。
一句话,胡海朗在少年船主王直跟前是个小人物,可是除了王直,在胡海朗眼里可就没有别人了。
“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刚才船主大人放过了,你还不知庆幸,竟然还这般狂妄。哼!船主大人大人有大量,他放过了你,可是我混海龙可是绝不容情呐!”
说到了这里,混海龙一双眼睛里迸射出十分阴毒的光芒。说来混海龙本来长相很端正,容貌很俊朗的。那可谓是翩翩有风度的人。可是现在他竟突然之间变得面孔狰狞。本来一个在秦厉心中一个印象还算不错,甚至秦厉感觉自愧不如的人,这时候在秦厉心里突然就变得那般可恶,恶心。
混海龙这个名号看来也不是白叫的,他的话音刚落,手里的折扇微微一抖,但只见不知从什么方向,差不多齐齐的出来了一帮打手。这些打手都是光着臂膀,在毛茸茸的胸口上画着一条大蟒,蟒蛇露出獠牙,很凶狠的样子。让他们本来就很凶狠的一副模样变得更加凶恶不堪。
他娘的,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藏着来着?行!单单是看他们的动作和气势,就有那么点儿架势,尤其是他们每人手里的那短斧。亮光闪闪,杀气腾腾的额样子。
不过呐!这样的战阵肯能吓唬吓唬别人还行,若是说吓我秦厉,可能就有儿威力不够呐。
既然人家混海龙是这望江楼的老大,而且秦厉早已看出来,胡海朗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他的武功应该在高手之列。他现在没有出手,那自己断然没有出手的道理?
手下人对付手下人嘛。呵呵,虽然你现在有那拿斧子的人差不多三十号,可是我秦厉只用两个人吧。
呵呵!其实现在就是想用多的手下也没有呀?他身后只是跟着周帆和小李飞刀李欢。秦厉微微侧头,朝周帆和小李飞刀使了个眼色。两人都是跟着秦厉混的,自然早对秦老大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熟悉,也非常了解其用意。周帆和小李飞刀李欢哪里有半分迟疑,周帆拿着弯刀便上前去。
小李飞刀不会武艺,但飞刀的功夫却无人能敌。对方手里都拿着斧头,自己过去还不是去送死呀?说不得自己死在乱斧之下,那个惨烈是惨不忍睹呐。
聪明人绝对不做傻事。小李飞刀自忖他自己还很聪明,可是他偏偏从身后拉了一下周帆。李欢的意思很明显,对方这三十多人的打手就交到他李欢自己手里了。
乖乖隆地咚!这李欢摸不是疯了吗?
就是连胡海朗看李欢一副邋遢模样,没有一点儿精神,完全是非常落寞之人。而且依他胡海朗很睿智的眼光,他能很清楚的看出李欢不是一个懂武艺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来和我的三十名斧头客对阵吗?真是玩笑呐,难道我胡海朗就那么不屑一顾吗?
不对,是对面那狂妄的书生模样之人根本就是个冲样子的东西,狂妄至极,除了会唱点儿稀奇古怪的歌外,可能他根本就没有真才实学呐。
奶奶滴!原来是个唬人的家伙。
秦厉瞧着周帆竟然退下了,而小李飞刀竟然上前了,秦厉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流露一丝得意的坏笑。
小李飞刀窝窝囊囊的,好像多少天没吃饭一样的出场了,惹得对面那些斧头客们不禁冷笑不已,有的干脆就是轻蔑的大笑。
秦厉轻轻咳嗽了一声,也就是随着他的这一声咳嗽,小李飞刀便出手了。三十个斧头客在小李飞刀眼里那还真是不算个什么。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便听到大厅中“哎呦!哎呦”的声音不止,斧头则似乎咚咚的掉在了地上。
秦厉的咳嗽有两个示意,一是让李欢出手,另外则是告诉李欢不伤害他们的性命。
三十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都疼的怪叫连连,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