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肖暖不由地一惊,从韩秋手里夺过手机,一边开机一边说。“妈妈,我的家就在这里,您要带我去哪里啊?”
韩秋再次从肖暖手里将手机强行抢过来,关掉之后直接扔到了自己的包里,“暖暖,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古城才是我们的家。听话,跟妈妈回家去,这里不适合你。”
肖暖震惊地看着韩秋,突然觉得眼前的母亲很是陌生,一下子仿佛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样,像是第一次相见。
不!准确地说。她一直和自己这个亲生母亲是陌生的。从相认至今,她们之间除了了解一些各自的彼此之外。很少有过更深层次的接触。
但是,在肖暖心里,对母亲是感激的,对能找到母亲,是感恩着的!她知道,母亲这些年也不容易。没有了生父母,她还有养父母的关爱,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可是,母亲当年被马英武救下之后,这些年表面上被马叔叔保护得极好。其实她做的都是另外一个人,完全忘却了她自己。
如今,好不容易恢复记忆了,反倒让她更加不快乐了。父亲当年为何牺牲,这件事始终是母亲心头的一根刺。
虽然正南没有告诉她他和婆婆潘语嫣谈话之后的结果,但是,她强烈地感觉到,母亲一定是误会了秦老爷子了。一定是!
想到这里,肖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车窗外,车子已经离开了正南酒店,驶入了城市主道,正南联系不到她,一定会很着急的!但此刻母亲的脸色除了坚决之外。就是格外的平静。
她断定,目前来接自己走,一定是下定了决心的,并非冲动之举。
所以,她不能因为着急因为恐慌而急于脱身。要冷静,要淡定!
肖暖握住韩秋的手,温柔地笑着说,“妈,古城那边没有我们的家了,您现在是马叔叔的妻子是晓俊的妈妈,我是正南的妻子。是秦家的媳妇……您想想,我们为什么非要回古城啊?”
“错!现在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在错误的路上走着,我们必须回到正轨上去!”韩秋义正言辞地说完,抬手抚着肖暖的脸,“暖暖,你走这几天,我找到了你爸爸当年的老领导,把我们家这些年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他为我们要到了我们当年的房子,被封存了二十年的房子,我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回去住。”
肖暖不由地诧异道,“回去住?”
韩秋点点头,“是的!回去住,我们母女俩回去,为你爷爷和爸爸守孝!”
肖暖心中一震,“妈,我爷爷和爸爸都去世这么多年了,我们现在回去守孝合适吗?”
韩秋坚定地说,“当然合适!虽然已经这么多年了,但是你我都不在家里,现在我们团聚了,自然是要去为他们守孝的!”
“但是,妈,回去可以,守孝也可以,您得让我跟正南说一声吧,不说的话,他找不到我肯定会很着急的!再说,我们现在去机场,我的身份证也都没带啊,您让我先回酒店去,我收拾一下东西再跟您去吧,好不好?”肖暖一想到此刻秦正南肯定在因为打不通她的电话而焦虑着,就只好先使用缓兵之计。
可是,韩秋根本不上她的当。
思忖了片刻,韩秋说,“暖暖,为了不让你马叔叔找到我,我这车是从古城带来的,你就辛苦一下,跟妈妈坐车回去吧,一千多公里,今天走,晚上到郑州休息一夜,明天很早就会到家了。”
肖暖看着韩秋眸子里的坚决,还想说什么,后来转念一想,或许此刻,应该全部顺着她比较好。这样,才能打消母亲的顾虑。
“妈,我答应您跟您回古城。那您让我给正南发个信息吧!找不到我,他肯定会报警的!”肖暖握住韩秋的手,“如果警方介入的话,就很麻烦了。”
“我带我女儿走,他凭什么报警,想折腾就去折腾呗!”韩秋拧了眉,不悦地说。
“我是您的女儿,可是我也是正南的妻子啊!妈!”肖暖的眼圈很快红了,心里的恐慌越来越严重。
这个妈妈,现在是钻了牛角尖了,现在不是说服她的时候。但是,也不能让正南在这里一直担心下去啊!
韩秋看到女儿似乎要哭的样子了,犹豫了一下,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秦正南发了一条短信:“正南,我带暖暖出国了,你就别来找了。你父亲害死了我丈夫,我是不会让暖暖继续跟你生活下去的!”
发完之后,她对肖暖说,“好了,我告诉他了,你放心吧!”
肖暖想去看她的手机,她却关掉了手机扔进了包里,拍了拍肖暖的手,轻声说,“休息会吧!路上可能会有点辛苦,不舒服了就告诉司机,我们多休息。”
肖暖看着她温柔和蔼的样子,一时间有点恍惚:妈妈,您到底爱不爱我?如果爱,为什么明知道我有多爱正南,却非要生生将我们分开呢?
肖暖闭上眼睛,靠在了座位里,心里默默祈祷:正南,你一定要听见我的心里话,我被我妈妈带回古城了,你快来接我回来……
*
秦正南打不通肖暖的手机,直接跑着来到了正南酒店,却听前台说肖暖被她母亲带着上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走了。
秦正南瞬间拧了眉,深邃的眸子骤然一凛,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暖暖,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一声,他连忙垂眸去看,在看到韩秋发来的短信的时候,只打眼看了一眼,就把电话拨给了韩秋,等来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声音。
捏着手机的手逐渐用力,恨不得将手机捏碎了去。
短暂的无措之后,他开始吩咐大堂经理,“去看酒店门口的监控,落实带走肖董的车的车牌号。去肖董办公室,把她证件全找到带下来,我回趟华美,马上过来。”
众人连忙点头应声,分头行动。
秦正南是跑着回华美,又跑着来酒店的,着急焦虑的心情全都写在了那张剑眉紧缩着的俊脸上。
这边,信息部已经落实了车牌号,说是是挂着古城车牌的一辆帕萨特,车牌号也有。秦正南离开拨通了公安局副局长左平的电话,“左局,我太太失踪了,被一辆古城的车车牌号是古a78235的黑色帕萨特带走了,你能不能在江城各个出口拦截一下……不会去机场的,她的证件都在这里,没有带……好……好,谢谢!”
挂了左平的电话,秦正南又打通了方才挂掉的在古城为他办事的属下王挺的电话:“挺,在那边找人时刻关注着赵春的动向,韩秋可能会带肖暖回古城,尽量找到她们。”
……
忙了半个多小时,秦正南看着手机里韩秋发给他的那条短信,在酒店一楼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来,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韩秋,你到底要把暖暖带去哪里……如果真的是因为我父亲的事冲着我来就行了,何必要让您的亲生女儿受罪呢!
……
韩秋带来的司机是以前庄立辉的老领导派给她的,是专业司机,直接从江城高架桥出去就上了回古城的高速。等到公安局的人查到的时候,只是在高速公路的入口收费站看到了那辆车的录像。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确实开往古城方向了。
秦正南接到左平这个消息的时候,离肖暖被韩秋带走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听到这个消息,他立刻走出了正南酒店。
本来想直接去机场,犹豫了一下,他调转车头先去了龙泉小区。
姚准上午的毒瘾刚刚依靠药物抑制住,裴梦在陪着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几天的戒毒,让姚准整个人憔悴了一圈,满脸都是青青的胡渣,沧桑了不少。
看到秦正南过来,他却还是强撑着精神对他没心没肺地笑了下,“南哥,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这几天我都快要死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和太太了。”
裴梦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条件反射般地想抬手敲他那口味遮拦的嘴,手却在空中犹豫了一下,收回来,站起身去给秦正南泡茶。
秦正南看了裴梦的背影一眼,微微蹙着眉对姚准说,“裴梦这几天为了你似乎也清减不少。”
闻言,姚准连忙看向裴梦,那眸子里便多了几分宠溺,“嘿嘿,她其实就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姑娘,这几天多亏了她,否则我的毒瘾只能是越来越严重……”
秦正南微微点了点头,把话题引入正题上,“姚准,我现在需要你,你必须尽快好起来,彻底戒掉毒瘾。而且,必须尽快!”
看到秦正南沉俊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担虑和焦急,姚准诧异地问,“南哥,发生什么事了?”
“暖暖,被韩秋带去古城了,她告诉我要带暖暖出国。所以,我现在要赶在她把暖暖带到另外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之前,必须找到她们!”秦正南剑眉紧锁,语气格外受伤和无奈。
无奈的,莫过于是这个带走暖暖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亲生母亲。如果一切真相出来,暖暖知道之后,又会在他和韩秋之间做什么样的选择……一切未知!
暖暖的性子太单纯,又太善良,她定然是舍不得让韩秋伤心……这样的事,对暖暖是最残忍的。状团台划。
裴梦端着茶水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秦正南这句话,心里一惊,手里的茶杯毫无征兆地滑落了下去。
“哐当”一声,玻璃杯应声而碎,碎屑四溅,滚烫的茶水直接溅落在了她的脚上,她却没有一点感觉,着急地走过来,“秦董,那你快去找暖暖啊!虽然我不太了解韩秋这个人,但是我觉得她这个患过失忆症的人,精神方面肯定还是不太好的!你快去把暖暖接回来!”
秦正南站了起来,“恩,我现在先去古城,姚准这边就拜托你了。我和暖暖需要你们的帮忙,所以,务必让姚准尽快彻底摆脱毒瘾!”
“恩!”裴梦重重点点头,“恩,等我帮他把毒瘾戒掉了,我们就去找你们。”
姚准对秦正南说,“南哥,你放心,太太是个聪明的人,她一定会想办法联系你的!再说,韩秋只是一个中年妇女,这些年一直靠马英武养着,离开了马家,她能有什么本事去带女儿出国!我觉得,她只是故意给你干扰吧,你还是先去古城!”
“恩!”秦正南抬手拍了拍姚准的胳膊,淡淡地勾唇,“还好,你脑子还够用着!”
秦正南离开之后,姚准咬了咬牙,紧紧握住了裴梦的手,“梦梦,下一次我要是毒瘾又犯了,你一定坚持住不要给我吃药,直接用绳子将我捆起来……我要马上好起来,才能去帮南哥。”
裴梦欣慰地点了点头,“好!”
*
秦正南坐上直飞古城的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坐在缓缓起飞的飞机上,看着窗外如火烧一般的夕阳,他觉得那火红的云朵里,似乎渐渐呈现出了肖暖的笑脸,“大叔,我等你来接我哦!”
“好!暖暖,等我,我马上来。”秦正南勾了勾唇,小声说了一句。
“好!暖暖,等我,我马上来。”
突然,身边传来一道捏着鼻子般尖细的声音,还在模仿他的说话。
秦正南不由地拧了眉,缓缓转过身去,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笑脸,对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抬手打招呼,“嗨!秦董,好巧啊!”
沈冰后面的这句话,才是她的正常音色。
是的,是沈冰。沈氏集团总裁沈河的龙凤胎妹妹,沈冰,那个一把火烧了华美仓库的女总裁。
今天的沈冰,没有女扮男装,穿了一套粉色的女士运动服,长长的头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戴了一顶棒球帽。
很休闲的样子,却也因为穿得青春,显得格外年轻,像一个还未毕业的女大学生。
秦正南自然是没注意到这些的,看到眼前的沈冰,他微微错愕之后,脸上便恢复了一贯的冷肃,“沈总这是准备去哪度假?”
“嘿嘿!本来是想去榕城找季妍和钟正谊的,却在机场看到你值机要来古城,我就临时改变航班,跟着你上飞机来咯!”沈冰无奈地摊摊手,堵着小嘴说。
倒是一点也不掩饰。
秦正南微微拧了眉,没有理会她,转眸看向飞机窗外,轻轻阖上了眸子。
沈冰讪讪地撇撇嘴,用胳膊撞了撞他的胳膊肘,“秦董,别这么无趣嘛!你不会还在为我烧了你的仓库生气呢?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所以我才要亲自去找季妍和钟正谊!”
秦正南依然没有理她,面色沉静得像是根本就没听到她的声音一样。
可沈冰也不气馁,嘿嘿笑了笑,又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肘,“秦董,能不能告诉我,你去古城做什么?”
“接我太太。”
沈冰一愣,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她呢,没想到突然开口了。她的俏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满意,甚至是有一点受宠若惊的。
“你太太去古城干嘛了?你怎么没一起去啊?”
“古城是她娘家,回娘家了。”秦正南没有睁眼,语气清淡。
“哦……那你准确去在那边呆几天啊?”
“呆到我太太想跟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回来。”
“哦……你对你太太果然很好啊……”沈冰撇撇嘴,眸子里多少闪进了一点羡慕。
秦正南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转身看向她,“你叫沈冰吧?”
沈冰点点头,“是啊……你不会还以为我是沈河吧?”
“沈冰,你烧了我仓库的事,在我没有在钟正谊身上查到线索之前,我是不会相信你之前的那套言辞的。但是现在我想把这件事先放一放,请你帮个忙。”秦正南平静地说,用了谈公事的一贯冷静沉着。
沈冰一听这话,欣然点头答应,“好啊好啊,什么忙?”
“你听我说……”秦正南压低声音,把自己脑海里突然迸发出来的那个计策告诉了沈冰。
沈冰连连点头的同时,心里不由地错愕道:原来是他媳妇被那个想棒打鸳鸯的丈母娘给带走了,想让自己帮忙去把他太太肖暖给带出来呢!
这简单啊,只要能确认她在哪,她一定会有办法把他太太安然无恙带出来交给他的!
……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就在秦正南和沈冰到了古城,已经坐上了王挺派过来的车来接他们去酒店的时候,肖暖和韩秋也已经到了郑州,在郑州一个酒店住了下来,两个人住一个房间。
韩秋对肖暖几乎是寸步不移,连她自己去洗手间都要找借口让肖暖陪着。
“妈,您这样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您这样做是违法的!”肖暖终于忍受不了了,坐下来意图心平气和地跟韩秋谈一谈。
韩秋却只是淡淡地牵了牵唇,“暖暖,妈妈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秦正南的父亲明知道你是庄立辉的孩子,却还要让他儿子娶你,他安的是什么心你知道吗?”
“妈妈,您一点证据都没有,怎么就那么确定秦老爷子就是害了我爸爸的人呢!如果真的是,他又怎么会对我这么关心呢!而且,他是我外公的战友啊!妈,您就算不相信秦家的人,您也应该相信我外公啊,是不是?”肖暖努力让自己镇定。
韩秋的眸子里滑过一抹犹疑,短暂的思忖之后,语气冷漠,“我相信你爸爸!其他任何人都不相信!”
“妈,您真的忍心让我现在跟正南离婚,让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没父亲了吗?让孩子跟我一样从小都不在自己亲生父母身边成长吗?”肖暖的语气里带了恳求。
韩秋看了一眼肖暖,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把肖暖的手机拿出来放在了桌上,“暖暖,我是你亲妈!当年为了把你从那些畜生手里救出来做了多大的努力,你的养父母应该都告诉过你了,我不想赘述。现在,我也不忍心看着你这么难受。有一句话叫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你做一个选择吧:要么选我,要么选他!如果还是继续想去做一个害死你爸爸的人家的儿媳妇,那现在就跟我彻底断绝母女关系,我立刻放你走!你选吧!”
说完,冷冷地转过脸,闭上了眼睛。
肖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母亲,心里只剩下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真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吗?为什么非要逼她做这种残忍的选择……肖暖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良久,良久,韩秋突然听到身边“噗通”一声,她倏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挺着大肚子的女儿双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暖暖,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她心里骤然一痛,起身去搀扶她。
肖暖推开韩秋的双手,仰着脸坚定地看着她,“妈妈,求您了!您不要逼我离开正南好吗?这些年,我不在您身边,没有孝顺您,是个不孝的女儿。我答应您,只要您不要逼我和正南离婚,我以后一定做一个孝顺的女儿,您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只要不离开正南……”
韩秋看着女儿眸中的坚定,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暖暖啊,傻孩子,你不知道啊……他们那个家,非常复杂,你要是成为他们家的儿媳妇,会受到牵连的啊!”
肖暖坚决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跟正南过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这一年来,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光……这都是正南带给我的,妈……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他,我以后的日子会怎么过……妈,您不能这么残忍……”
“傻孩子!真的不是妈妈残忍!是秦正南他隐瞒了你啊,你知道不知道,他根本不是秦涛溪的亲生儿子,他的父亲姓崔,当年你父亲就是因为崔,才牺牲的!你知道不知道啊?”韩秋无奈地说。
肖暖不由地一愣,“正南不是秦家的孩子?”
韩秋点点头,“是的,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问秦正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