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山本太郎拔高了声调,震惊地看着她,“小姐,您要抛下太郎吗?不管去哪里,请您一定要带上太郎好吗?只要能跟在小姐的身边,做什么奴下都是心甘情愿的。”
“如果是跟我一起去死呢?”
“死?”
山本太郎瞪大了眼珠,越发的震惊。他不知道安培风音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但是事出必有因,安培风音弯下腰,摸了摸他的稚气未脱的脸颊,清秀的眉目之间,藏着对她深深的爱恋。
她都懂,只是不说。
一名武士,最爱的不应该是女人,而是他的刀。如果一名武士,失去了他的刀,就好比一名女子,失去了她的美貌,一柄好的刀,还没有开刃一样。
“去吧!山本君,带上这张符咒,一切的山川河流都不会是你的阻碍,你就能平安的回到本岛,去见我的师父安培明德,一定要把黑盒子亲手交到他的手上。”
“是!”
犹豫再三,山本太郎还是答应了。
只要是她的要求,他一定会照做。两人对视了几秒,似乎是在做最后的道别,气氛有些凝重,山本太郎目光不辍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面容深深地烙在心上。
“太郎……”
安培风音轻声地唤了他一声,低下头,将自己的唇送到他的额头,轻轻地落下一吻,“一路平安,少年!”
“……”
山本太郎惊呆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院子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傻愣愣的朝着堂屋走去,屋子的正中央确实摆放着一只黑盒子,他呆呆地站在盒子前面,一言不发。
人回来了,心落下了。
多年以后,在他短促的一生里,今晚的一个吻,仿佛为那平淡无奇的生平,添上了一点色彩。他无望的岁月里,曾经有一个女人,如母亲亦如爱人一般的对待过他。
“愚蠢!”
“……”
黑盒子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他大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一步,疑惑地问:“你是谁?”
“陆千恒!”
“哦,奴下见过陆少爷。”
山本太郎毕恭毕敬地朝着黑盒子鞠了一躬,陆千钧他是认识的,当初在安培家的时候,他就见过这位陆少爷,而且服侍过他几天。这位少爷是去日本留学的,学的是经济,后来被明德先生看重,收为徒弟,由此成为了一名阴阳师。
这是安培家唯一一次,收一个外姓人,还是一个中国人为徒。
犹记得,当年家族中的长辈都十分反对这件事,甚至当面质问明德先生,可是明德先生给出的答案却十分简单,他说他喜欢,没有什么理由,只觉得这个中国少年很有天赋。
“安培风音呢?她又想玩什么花样?”陆千恒不耐烦地说。
“小姐她……”
山本太郎一时回答不上来,因为他也不知道安培风音到底要做什么,只好选择沉默,瞥了一眼外面的天,寒风大作,似乎有些山雨欲来的架势。
“问你话呢!哑巴了吗?”
陆千恒心中不安,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寻找他残存的魂魄,已经快小半年了,却始终没有收齐,这让他怎么能够不着急,而且越是急切,他身体本身的力量就会越弱。
长此以往,他最终也是逃不过魂飞魄散的命运。
“小姐她在庭院,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请您稍安勿躁。”山本太郎安抚他,可是陆千恒很不买账,一直处于黑暗中,这样的日子他真的是受够了。
砰——
一声巨响平地炸响。
他们都感到了一阵震荡,陆千恒急忙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安培风音呢,你快点让她给我出来,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少爷,请您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去看看!”
说完,山本太郎便急忙朝着庭院的方向赶去,跑了一段路,他忽然想起安培风音的叮嘱,让他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踏入庭院半步。
这可如何是好?
山本太郎左右为难,一面担忧小姐的安危,一面又不敢违抗命令,只能站在庭院外头,静静地听里头的动静。
打斗声,痛苦的呻·吟,还有……
混乱的声音掺杂在一起,他一时间分不清好坏来,附耳贴了过去,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的心被紧紧地揪着,小姐是在跟什么猛兽做斗争吗?
为什么会有这么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
尖叫声划破天际,一个女人的头颅就像是皮球一样,骨碌碌地滚到门边儿,透过狭小的缝隙,山本太郎清楚地看到这颗头颅的眼角有一颗黑痣。
这颗头颅的主人就是安培风音。
小姐她死了?
山本太郎呼吸一窒,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叫出声音来,吞了一口唾沫,眼泪夺眶而出,脑海中不断回荡一个声音,小姐死了,小姐的头颅被对方打掉了。
凶手又是谁呢?
他将脸贴在门上,想看得仔细一些,可是眼泪糊住了他的视线,让他什么都看不清。突然,门缝里头多了一只眼睛,冰冷又残酷地瞪着他,吓了他一跳。
那只眼睛的瞳仁是金色的,如同金子一般耀眼。
哒哒哒——
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看到一双军靴,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脚印。一声又一声,仿佛丧钟一般,在耳边响起,他慌了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发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小姐,怎么会?”
“……”
没人回应他,偶尔吹来的风里,有一股血腥味儿。自从他死了之后,就一直跟着小姐,如今小姐去了,以后他要怎么一个人独自生活。
思及此处,悲从中来,眼泪滴答滴答往下落。
“小姐,我以为来年的春天,我们会一起把那颗樱花树苗移植到空地上。我还酿了您最爱喝的樱花酒,我还有很多很多花没有跟你说……”
他低声的抽泣着。
如今安培风音死去了,他却还没来得及对她说喜欢。
然而直到他自己消亡的时候,他也依旧没有说出藏在心中的爱恋,最后在樱花落满地的时候,变成了一只白头翁,落在她的檐角,扇动翅膀将窗边的风铃奏响。
仿佛在说……
丁铃当啷——(我爱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