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缘!”楚绿衣简直要被她搞得心力交瘁了,“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
“难道娘亲跟陆琰叔叔在一起不开心吗?”缘缘反问道。
这时候,陆琰也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她。
在两人逼迫的目光下,楚绿衣很是无奈的闭了闭眼睛:“缘缘,你现在还不懂事,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
“娘亲!不嘛!缘缘就是要陆琰叔叔给我当爹爹!”见楚绿衣无动于衷,缘缘干脆躺在干净的地毯上撒起了泼。
楚绿衣赶紧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决定从源头解决问题:“告诉娘亲,你为什么想要陆琰给你当爹爹。”
“第一,陆琰叔叔帅,带出去有面子!第二,陆琰叔叔有钱有权,这样就没有人敢欺负娘亲了!第三,陆琰叔叔喜欢娘亲,娘亲看到陆琰叔叔也很开心!第四,陆琰叔叔对缘缘好!第五……”缘缘掰着手指头,不一会儿便数出了二十几条。
楚绿衣有些头痛的打断了她的话:“够了够了!”
“那娘亲是同意了?”缘缘的眼睛瞬间睁大,像是闪亮的小星星一般,无比期待地望着她。
“缘缘,你现在还小……”
“不!缘缘有权利给自己找爹爹!”缘缘斩钉截铁地说完,又奔到了陆琰的怀中,“这是缘缘给自己找到的最好的爹爹!”
这时候,从外面习武回来的十一也说道:“楚绿衣,我觉得师父很不错,要不然你就跟师父将就着过吧。”
楚绿衣差异地看着向来反感陆琰的十一,有些奇怪,为什么像是一夜之间一般,所有人对陆琰的态度都一反常态,前倨后恭,像是被陆琰灌了迷魂汤。
“缘缘,娘亲现在不能嫁给陆琰……”
“那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了?”缘缘狡猾的打断了她的话,“没关系,反正陆琰叔叔那么喜欢娘亲,娘亲对陆琰叔叔也有好感,缘缘也不急于一时,那娘亲就先搬过去和陆琰叔叔一起住吧,这样也便于培养感情。”
楚绿衣惊讶地看着她,简直不知道她说出口的这些话到底是谁教的。
缘缘仿佛看穿了楚绿衣的心思,得意洋洋的说道:“娘亲是不是觉得缘缘说的话大有道理?其实这些都是缘缘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哦。”
“楚绿衣,你看缘缘那么喜欢我师父,你就勉强一下跟了我师父吧,我师父不会让你吃亏的。”一旁的十一又趁热打铁的说道。
而此时,陆琰也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楚绿衣简直被这群人搞得有些无力,闭了闭眼,只能无奈地妥协:“好吧,那就先暂且搬去王府住上一段时间吧。”
“耶!”缘缘开心的跳了起来,像是过年收到了红包一般,绕着狭窄的屋子奔跑了一圈,如同放出笼子的鸟儿。
“择日不如撞日,不妨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吧。”十一一心想早些跟陆琰学武,因此有些迫不及待。
“王府的东西应有尽有,若是缺了哪些东西,跟管家说一声便可,王府的门前便是热闹的东直门,买东西很方便。”陆琰也趁机唆蹿。
楚绿衣像是赶鸭子上架一般,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打包送进了王府。
直到她住进了王府中的竹林堂,才反应过来。
竹林堂十分清幽,为了增添诗意,竹林堂的积雪并没有打扫,一片白皑皑的雪地上,散落着一些鸟雀的爪印,看起来活泼生动。这里的竹子品种非常多,水竹、毛竹、湘妃竹……将整座小院子层层包围,不同品种之间的竹子,特征各异,交织在一起如同音符一般,妙趣无穷。
竹林堂的墙壁是新粉刷过的,淡粉色的墙壁在斑驳的雪色下,如同一簇簇开到酴釄的桃花。黑瓦白墙掩映在蓊绿的竹林当中,宁静幽深,仿佛与世隔绝。
这里原是阮斯容居住的地方,房中的东西放置了这么久后,显得很旧,但因着那份往事的厚重感,令楚绿衣觉得这里带着一股家的温馨。
这里的一草一木,她仿佛十分熟悉,她依稀记得在竹林深处的一丛毛竹下,埋藏着一个黑色的铁盒,那铁盒里面,仿佛放置着十分重要的东西。
那是梦中出现过的场景,很是模糊,以至于她也不知道那些场景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此时天色将晚,落日的余辉落在墙头,竹林的阴影层层叠叠的朝主屋笼罩了过来,楚绿衣站在窗边,望着隐匿在层层毛竹后的一丛小小的湘妃竹,有些踯躅不定。
陆琰给她安排的一个叫点翠的侍女走进了内室,掀开灯罩点亮了蜡烛,对楚绿衣说道:“楚姑娘,晚膳一会儿便好了,缘缘小姐还在梅园玩耍,要奴婢现在把她找回来吗?”
“好,你去吧。”楚绿衣点点头,在点翠走出院子后,也走出了屋子,朝梦中的那一丛湘妃竹走去。
梦中的场景十分模糊,眼前的一切无比清晰,那股熟悉的感觉指引着她一路向前,最终停驻在一颗已经老死的湘妃竹下。
她不顾冰雪冻人,蹲了下来,徒手挖开冰雪,然后捡了一根枯竹,朝层层落叶下挖去,大概挖了五六尺,下面果然露出了一个黑色的铁盒子。
铁盒子上面十分光滑,看上去像是一块完整的铁块一般,她举起来摇了摇,也不见铁盒里有东西晃动的声音。
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试探性地在光滑的铁盒上按了几下,突然,铁盒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盒面四分五裂。
只见盒子的底部牢牢地镶嵌着两样东西,一样是沉重的丹书铁券,另一样便是一张明黄色的圣旨。
楚绿衣将圣旨缓缓展开,快速的将圣旨上的内容浏览了一遍。看完后,楚绿衣大惊失色,因为先皇在驾崩之前,居然秘密留下了一份圣旨,而圣旨上指定的继承者居然是陆琰!
楚绿衣不知道自己的梦中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场景,难道她真的是阮斯容吗?当年阮太傅出自翰林院,文采斐然,很得先帝赏识,阮太傅晚年,先帝更是在宫中盖了一座南书房供他居住,自己在政事上难以抉择的时候,先帝经常去南书房与阮太傅秉烛夜谈。
当年阮斯容之所以能够嫁给陆琰,想必定是经过先皇首肯的,先皇十分信任阮太傅,自然相信太傅女儿的人品,若是以太傅之女为后,想必能母仪天下、国泰民安。
只是皇帝的心思藏得太深了,毕竟当年太子就算再骄奢淫逸,毕竟是皇室正统,而其他几位皇子为了争夺皇位,表现也十分出色,而陆琰那时候,虽智勇双全,心怀天下,却没有夺嫡之心。
而先皇在驾崩之前的怪异表现,更是众说纷纭。那时候,皇帝大抵是病糊涂了,经常朝令夕改,引得朝中人心不定。
楚绿衣望着手中的圣旨,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皇帝在拟定这份圣旨时,到底是处在何种情况下。
陆琰如今有问鼎天下的决心,有了这道圣旨更是如虎添翼,可以直接将当朝皇帝拉下御座,取而代之。
但目前的时局毕竟还不明朗,需徐徐图之。
思及此,楚绿衣小心的将两样东西放了回去,盖上了铁盒。铁盒恢复原样后,看起来又是一副不打眼的样子。
刚将这东西拿到房间藏好,便看到陆琰抱着缘缘走进了院子,缘缘的手里拿着一束梅花,咯咯地笑着。
“娘亲,你看我摘的梅花好不好看?”看见楚绿衣,缘缘立刻从陆琰怀里爬了下来,奔到了她的怀里。
“好看,”楚绿衣拉过她的手走到炭炉边,“都玩了一个下午了,快过来暖暖手。”
“嗯,我先把梅花插到花瓶里。”缘缘踮起脚尖爬到凳子上,再斜过了桌上的花瓶,拔出已经有些枯萎的几朵嫩黄色的腊梅,将手中深红色的梅花给插了进去。
“王爷,楚姑娘,可以用膳了吗?”点翠跟进来问道。
“上菜吧。”陆琰点点头。
晚餐的菜色十分简单,王府的厨房却照例做得美味可口,暖胃的是山菌野鸽汤,小炒的是一盘野兔肉,清蒸的是一盘小黄鱼,烤制的是一只野鸭,外加一碟青菜。
保和堂里唯一会做菜的便是红袖,不过红袖出自西域,做的菜大抵简单惯了,不同于王府一贯的细腻风格,倒是养成了缘缘爱吃零嘴的习惯。
缘缘的眼睛打从菜一上桌子,便没有离开过那些琳琅的菜色,她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风卷残云般的吃着桌上的食物,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用完晚膳后,玩了一天的缘缘在点翠的伺候下,洗了澡,便回到偏房睡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点翠移过几盏灯,放在小几上,此刻,在小几的两头,分别坐着楚绿衣和陆琰。
两人各执一子,在下围棋。
黑白两色的棋子在悄然无声的厮杀着,原本是楚绿衣的黑色的棋子占了上风,半个时辰后,陆琰反超,成合纵连横之势,将楚绿衣渐渐逼到了一个死角。
楚绿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在陆琰落下一颗白色的棋子之后,想了半天也没有再落下一颗黑色的棋子。
室内十分安静,只能听见外面簌簌的雪块坠地的声音,寒风吹过竹林发出的呜咽声,以及烛火芯子爆开的噼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