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推拒过几次,奈何张家夫妇热情似火,恨不得把库房都搬过来。
沈觅初见张公时以为他五十几岁,后来才知道不过四十出头,这些年心事太重,愁的头发几乎全白了。找到阿远后,张公心里这么多年的结解开了,每日心情愉悦,再配上沈觅制的药丸,虽是中间还缺几味药,可到底比其他大夫的强许多,张公的病症明显减轻了,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少,看上去居然年轻了几岁。
喜事成双,嵩山书院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阿远被录取了。姐弟俩很高兴,张府更不必说。
张公是粮商巨贾,这些年又积攒不少善缘,本想满城大宴宾客,庆祝幼子考上嵩山书院,可阿远不愿意,说考上书院不需大肆宣扬,自己如今没什么成就,若是这般大肆宣扬,让其他学子如何看待自己,如何对得起沈父的名望和谆谆教诲。
张家夫妇最终还是同意了幼子的说法,心中感叹沈父不愧是有名望的沈大家,把两个孩子教导的如此之好,踏实上进,自己则显得有些商贾之人的俗气了。
就这样,大宴变成了家庭范围的小宴。
说是“小宴”也不小,张公一家从外地迁居到洛阳,至亲大都不在此地,所谓的亲戚也是五福内的擦边的族人,饶是如此也来了三四十人。
场面热闹得很,不光是庆祝阿远考上嵩山书院,也是向族人正式介绍幼子归来。
阿远想着等隔壁温良兄长回来好好致谢,可那好邻居这次大约走得比较远,连着整月没回来,阿远走的时候还念叨着要阿姐替他转告自己的感激之意。
送走了阿远,沈觅心里有些空空的,心里一空了便想着做些什么,连着赶制了两个月的药丸和香膏。
汤妪见沈觅这几日忙起来都不歇歇,好不容易歇下来了又恹恹的,便时常过来没话找话说。
沈觅哪里不知道汤妪的好意,心里感念她的好意,汤妪有句话提醒了的对,“姑娘得空了可以出去转转。”如今得空,应该去李仲玉那里转转了,那李大姑娘嫁到长安快半年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自己再不去怕是要招埋怨了。
一想到去看望李仲玉,沈觅顿时来了精神,镇北将军府深受皇上宠信,想必是金山银山的不缺什么东西,便装上了一大包香膏,备上了一堆药丸,又从张夫人给的那堆东西里选了几样好玩有趣的便上路了。
按理说串门子不该送药丸,可李大姑娘是谁?镇北将军的儿媳妇,她总有一些长辈平辈和晚辈吧?
这些人平日里缺什么?
金银细软他们当然不稀罕,还是对症的药丸比较实在些,也不知对什么症,是人就有头疼脑热,多拿些总没错,就算没病还能当补药不是?
譬如除湿气的,补气血的,养颜的,保胎的,治腹泻的,治胃肠不适的......
天底下只沈大夫这里独一份儿!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仲玉:嗝~~被我们家小金照顾得太好了,差点忘了出场演戏
作者君:嗯嗯,你是抓到宝了,觅觅要去找你啦
李仲玉:嗝~~早盼着啦,吃什么我都准备好了
作者君:你除了吃还有别事么?
李仲玉:有啊,给觅觅找吃的
☆、现实版农夫与蛇
从洛阳城到长安, 原本快马加鞭一日就能到,可路上沈觅遇见一病重的姑娘耽搁了些时候。
汤叟驾着马车路过一小段山路,那姑娘的马车正停靠在路边一棵大柳树下,沈觅掀开帘子,正见一个婢子拿着全是血的布子往外扔,旁边的三个婢子很是焦急的问怎么办, 女子痛苦的□□声透过车厢隐约传出来。
沈觅赶紧让汤叟停下车, 自己前去看看是否能帮得上忙, 不曾想因着一念善心差点就此坠入深渊。
几个婢子见有人过来很是戒备, 听沈觅表明自己是大夫,一个绿衣婢子到车里回禀过了方才允许沈觅过去诊治。
马车里面铺的是上好的锦缎,饰物是精雕细琢的金器, 就连车里的扶手都是金镶玉。那姑娘躺在马车里,发髻汗淋淋的, 五官痛的扭曲, 可也看得出本身模样很是周正。
沈觅执起姑娘的手摸了摸脉象, 母体素虚, 冲任气血虚少,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这女子明显是姑娘打扮,可腹中却是一个死去多日的胎儿, 这样不光彩的闺阁秘事自己是最不愿意碰上的,以往去大户人家给妇人诊病都是加倍小心谨慎,就怕遇到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惹得一身麻烦。
沈觅一闪而过的异色没有逃过女子的眼睛, 生怕来人掉头走开,女子一把抓住沈觅的手腕,虚弱而清晰的说道:“往日我错信他人,如今命在旦夕,在此相遇姑娘便是上天给我活命的机会,但请姑娘施以援手,来日,我,我必定回报姑娘的救命之恩。”
腹中的胎儿已有四个多月,看这女子的模样,必是吃了虎狼之药导致胎死腹中,若是平日里自然流产也就罢了,偏偏这虎狼之药甚是厉害,这女子体质又是天生阴凉,两者相冲的厉害,这才导致胎儿下不来,出血不止。
沈觅看着那姑娘的眼睛,“姑娘体质异于常人,此次若能保命已属不易,往后......往后子息恐怕是要看缘分了。”
那女子虚弱的凄然一笑,“我知晓了,还请姑娘相救于我。”
沈觅拔下头上的簪子,取出里面的金针,快速准确的扎入女子独会、独阴、太阴、承命、三阴交等穴位,又到车上取下一瓶药丸,想了想,又转身回去将药瓶留下,只把药丸交给几个婢子,嘱咐和着温酒喂下。
大约过了一刻钟,女子有了反应,挣扎中死胎顺利流了下来,出血量也比之前慢慢减少,沈觅见已无大碍,留下了几粒药丸便起身告辞。
刚上马车,一个绿衣婢子追了上来,满脸和气的行了礼,问沈觅住在哪里,姑娘说了,等身子恢复了定备下厚礼前去拜访。
那女子今日算是捡了条命,沈觅知她身份不同寻常,这样的人和事还是离着远些的好,于是淡淡一笑,客气有理的说不必了,将养好身子要紧,转头命汤叟启程。
那绿衣婢子将沈觅的话禀报给车中女子,那女子沉默了一小会儿,娇媚中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隔着车帘传出来:“查出她是谁,随那未出世的孩子陪葬去吧,想来那苦命孩子地下孤单,身边正缺个人陪。”
沈觅心中有些不安,埋怨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事,让汤叟驾车走快些,入夜前一定赶到长安城。
汤叟驾车技术不是盖的,紧赶慢赶的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找了个干净舒适的客店住了一宿,第二日一早,沈觅打扮整齐,和汤叟前往镇北将军府。
镇北将军府果然配得上金湛将军的赫赫威名,门口两个大狮子都比别处的大许多,别家府前的狮子是眼如铜铃,这俩狮子是眼似陶锅。
本来威严镇邪的石狮子配上这俩大眼颇有些......滑稽,让沈觅无端端的想象镇北将军是不是也瞪着俩大眼这么看人。
门口的士兵一听说是来找少夫人的,上下仔细打量了沈觅几眼,转头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一个红色人影朝着大门飘来,后面的一众婢子婆子被甩的远远地。
甭说,这红色人影自然是李大姑娘。
啊不,如今是金大媳妇儿。
门口的士兵显然没想到少夫人会亲自出来迎接,还是飘出来的,更没想到出来后一把将沈觅拥进怀里,任赶上来的婢子婆子一通说,就是不撒手。
抱了好一会儿,沈觅深呼吸一口气,嘟囔道:“你是要勒死我是不是。”
李仲玉带着哭腔,“嗯,勒死你最好,谁让你这么晚才来看我。”
“哎,今日特地打扮了一下才来的,你又把我衣衫弄湿了,可要赔给我件新的。”
李仲玉破涕为笑,拿着绢子擦擦脸上的泪珠子,“就知道你要这么说,衣服随便你挑,管够。”说罢拉起沈觅的手,一路大摇大摆的往回走。
将军府可真够大的,转过花园绕过假山走过小桥穿过长廊,沈觅觉得自己迷路了。
“可是转糊涂了?”李仲玉瞥了一眼沈觅,打趣道。
“嗯,转糊涂了,这么多弯弯绕绕亏你记得清,可见将军府的水土好,把你养聪明了。”
“少来夸我,在屋子里闷得慌,你也不来看我,我只能天天出来逛这院子,就这么天天逛日日逛,甭说这弯弯绕绕的路,就连几棵树几棵草都数遍了。”
“我可不信,几棵树?几棵草?”
“一百零八棵树,一千零八十朵花,一万零八百棵草。”
“数这么认真?都能数过万了,有进步。”
“那是自然,不信你也数数。”
“算了,你连神鸟尾羽都数不清还数花?”
“......”
说话间已到了后院,李仲玉到了屋前身子一顿,猛然转身,对着后面的一堆婢子婆子道:“都站住,谁也不准进来,阿因,奉茶。”
众人老老实实站在门外,都不敢作声,沈觅看了心道稀奇。
进了屋,沈觅打量了一下摆设,古朴中不失名贵,阳刚大气中带着温馨自然,再看李仲玉神采飞扬的小女人模样,沈觅喜悦不已,对着李仲玉笑道:“看来你嫁对了人。”
李仲玉脸色绯红,“嗯,夫君.....他对我很好。”
沈觅上前拥住李仲玉,“看到你好,我很开心。”
李仲玉也紧紧回抱住,“阿觅,你也要觅得如意郎君。”
“咦?是谁当初宁可做小也非要拉我进府来着?”
李仲玉羞恼的作势去拧她。
婢子端着茶盘进来,给两人奉了茶,又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我初进来时并不好,夫君的亲生母亲早已过世,如今的婆婆是继夫人,夫君与她的关系并不融洽,因而婆婆时时难为我,就连婆子也欺我,我又不敢说,时常......时常偷偷哭泣,后来夫君知道我境况堪忧,便主动提出来搬到这个院子里,这个院子虽然与将军府是连在一起的,可也算是独立出来的,又单独买了婢子婆子供我使唤,月例却是从公中扣的,婆婆很不高兴,可夫君处处护着我,公公又处处护着夫君,连婆婆送过来的两个婆子都被夫君发卖了出去......日子久了,婆婆也就不管这个院子了。”
“难怪刚才看这些人对你很是上心,原来背后有小将军当靠山啊。”
李仲玉一脸娇羞,白了沈觅一眼,“别光说我,说说你自己,还有阿远,对了,可曾找到沈伯父?”
沈觅抿了口茶,连连称赞好茶,“阿爹还没找到,我和阿远如今在洛阳城算是落了脚,想着洛阳城消息传得快,打听阿爹的消息也容易些,我还是照旧开医馆,阿远刚刚进了嵩山书院,本来是要早来看你的,就是为了阿远考书院才拖到现在,好在阿远聪慧好学,这一去书院我也放了心,哦,对了,阿远寻到亲人了,就在洛阳城......”
沈觅把寻亲的过程详细的说了一遍,李仲玉听了又悲又喜,直感叹阿远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这半年的经历,不知不觉已到了晌午,让小厨房做了几道拿手菜,在屋中边吃边聊。
如今的将军夫人是窦太后的远房侄女,也不知道扯了几杆子,反正到底是打着了,擦了个窦姓的边硬是挤进了镇北将军金濯的大门。
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热络,可继夫人到底是姓窦,如今窦家权势滔天,再不喜欢也只能忍着,前夫人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如今只剩儿子守在跟前,因此很是维护。
老话说爱屋及乌,金直是大乌,李仲玉是小乌。
小窦氏嫁过来已经数年,始终不曾生育,自己也着急得很。这年头,没有孩子就站不稳脚跟,因此再怎么找事儿任凭金老将军一句“不下蛋的鸡留着作甚”给打发了。
小窦氏也很苦恼,你不上我的床,怎么下蛋?
小窦氏曾去宫里诉过苦,太后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最不喜欢空长个脸蛋不长脑子的女人,心想这事儿也来找自己,你人都是硬塞给老金家的还想怎么着?
能把人家五花大绑了扔床上去?真想干也拉不下老脸不是?
见小窦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很是不耐烦,一句“那你就争争气快下个蛋”给堵回来了。小窦氏从此收敛了许多,虽然一直兴风作浪,可也不敢明着违背金老将军的意思。
就说说那只多绣了尾羽的神鸟吧。
绣鞋上的神鸟居然两只尾羽,小窦氏当场冷下脸来,说李仲玉刚进门居然讽刺自己是继室?
李仲玉还未说话,一旁的金直说道:“既是神鸟,为何不可多个尾羽?我看很好,别出心裁,心灵手巧。”
金老将军一听,咳了声嗓子,“嗯,心灵手巧,心灵手巧啊。”
小窦氏气的脸色发青,却也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泽:美人啊,你啥时候让本帅锅掉马甲啊?
作者君:大帅锅,别急哈,你再考虑考虑你的特长,咱下次出场就是一个帅啊
小泽扛起大锄头:特长多了啊,钓鱼种菜勾觅觅打窦窦哇!
窦窦:大狐狸你再说我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