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抬起头，打量着她的面容，这一次比之前坚持的时间都要长。她长长且弯曲的睫毛下，是一双如宝石般的双眼。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然后在我的注视下，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摄人心魄的微笑。然后除去拖着腮帮的手之外，另一只手缓缓举起，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吧嗒。
    响指声过后，伴随着脚步声，身后响起了开门声，我能察觉到阴气，应该非人。一阵响动声过后，那阴气消散，原来阴鬼邪祟也尽是她的仆人。
    “把下人们送来的东西带过来。”她看着我，轻轻地说着，自然的嗓音如美妙的乐章。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鬼使神差的站起身，走出内室，当我来到客厅的时候，却不由得如天堂跌入地狱。因为刚才阴人送进来的东西，是两个人，一个是黑百合，另一个是沈留白。
    与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不同，此刻，她们俩像是癌症晚期的患者一般，趴伏在地上，连动一下都难以实现。当我打量沈留白的时候，沈留白也在看着我，他的眼睛非常的无神，甚至透不出什么神色。
    “带进来。”她的嗓音又传了出来。
    我咬了咬牙，抓起沈留白和黑百合，将他们拖进内室，放在贵妃椅之下。她明明是我的死敌，可是听到她的嗓音，我竟不由自主的令行禁止，难道这就是倾世之容颜的魅力？恐怕比世间任何魅术更加奏效。
    颜佳人的视线落在沈留白和黑百合身上，眼波流转，然后视线定格在黑百合身上，轻声道：“先杀了她。”
    什么？如此天仙般的美人儿，一开口便要见血？
    她的外表气质，与她的性格怎么差距如此之大？
    就在我茫然之际，颜佳人的嗓音悠悠如云般飘入耳中：“你不是能召唤出那些英灵吗？英灵的剑足以砍下妖狐的脑袋，先砍下这只黑狐的脑袋，不要让她的血弄脏了地毯。”
    “为什么？”我愣愣的看着颜佳人。
    颜佳人倩意道：“当年我去古墓的时候，她不在场，死里逃生，现在权当是把以前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什么？都过去了这么久，你还记得？”我看着颜佳人，心情异常之复杂，柑橘她就像是一本无字天书，别说是看懂整本书，连一个字都看不懂。
    颜佳人左手托着脸颊，右手用小拇指勾住秀发，归于而后，优雅道：“千年前的事我都记得，何况寥寥几十年的事？”
    “她与我无仇，我不杀！”我盯着那张绝美容颜，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沉声道：“你才是我的敌人，黑白我分得清楚！”
    颜佳人柔然一笑，一笑一颦之间尽显国色，而且没有强求我，只是看着黑百合而已。
    黑百合虽然虚弱之际，但是意识清晰，她也看着颜佳人，眼神有愤恨，有惶恐，有惧怕。很显然，她记得当初那张几乎灭了青丘一族的面孔，也记得那张倾世面孔之下的杀戮与血骨。对视之间，一阵开门声从外面响起，紧接着是脚步声。片刻之后，一名年轻男性出现在内室，举起手中的砍刀，对着黑百合的脑袋就砍了下去。
    叮呛！
    脆响过后，砍刀被英灵的剑砍成两截。那年轻男性下意识朝英灵冲去，被英灵一剑穿胸！
    我瞥了一眼死去的男性，冷声道：“我说了，不准杀她！”
    这时，颜佳人的嗓音传来：“见到我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这个诅咒依旧应验。这个男人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了我一眼，被杀。沈留白当年看了我一眼，灭族。而你在出生时看了我一眼，一生梦魇。”
    我转身毫不避讳的看着颜佳人：“当我敢于直面梦魇的时候，梦魇就已经不再是梦魇了。”
    颜佳人笑着点了点头，她缓缓起身，走下贵妃椅，并未理会虚弱的沈留白和黑百合，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出内室，来到大厅的阳台边，看着外面明媚的城市，张开双臂，优雅道：“你此刻才明白？这个道理，早在上一世我就明白了。所以沈留白走的时候，我不留。死亡来临的时候，我不挣扎。因为我知道，真正解不开的不是轮回，而是我们的心。这花花城市，这滔天权势，这绝美容颜，都抵不过两个字，解脱。”
    “你想死？”
    颜佳人的双臂缓缓落下，她看着窗外美景，看着楼下过往人-流，竟露出了向往的眼神：“死，并不意味着解脱。你可知道，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来一世平淡？田园牧歌也好，朝九晚五也罢。有一人相伴，有一人偕老。这一世也好，下一世也罢，只要肯来，我就欣然接受。”
    这也正是我所向往的！奈何，早已与我无缘。
    颜佳人缓缓转过身，她的眉目盯着我，微笑道：“杀了他，了却这一切，你我，共赴朝阳。”
    我转身看了一眼沈留白，然后轻声道：“他果然与我有关系。”
    “杀了他，我们将得到所向往的生活。”
    “你说，解不开的是心结。”我盯着沈留白，一字一顿道：“若他是我的心结，那是否意味着，我们曾经相爱过？”
    “杀了他，遇到另一个他。一世八十载，世世不同，繁华世界，尽力体会。而不是遇一人，自始至终，直到世界毁灭，那样岂不是太枯燥了？”
    我攥着拳头，一字一顿：“我的确爱过他，对吗？我用对他的爱，换来了对付你的力量……”
    “爱？你还爱他吗？你还能在你心里找到那么一丁点爱的记忆吗？”颜佳人站在我的身后，身体贴在我的后背上，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道：“你看，他看你的眼神，可并不是看爱人，而是看一个仇人。你还爱他吗？他还爱你吗？”
    我不知道，我心里没有一点记忆，我看着他，甚至没有半点波澜。而如颜佳人所说的那般，若我们相爱过，他又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