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瓦片下方是一处祠堂,烟雾缭绕,光线昏暗,只有层层叠叠的牌位前两侧各点着一支婴儿手臂粗的红烛,发出摇曳不定的火光。
先前说话的父子俩都十分眼生,脸型轮廓却又都与方保田有两份相似。
年轻的儿子始终跪在祠堂的牌位前,而年长的父亲则背着双手,自信满满地看着那一溜牌位的正中间。
魏白顺着他的目光仔细看去,饶是已有心理准备,却还是不免惊讶了一下。
只见众星拱月般摆放在祠堂正中间的,却是此时应该和自己合为一体的灵器厚土。
然而,更令他诧异的却是,乾昭昭正蹲坐在那不起眼的古朴砚台上方,眼神略显茫然地看着她面前的那对父子。
她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看着,似乎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很久了。
而那对父子却好像完全看不见她一般,继续着谈话。
“地府这么多年骗得我们团团转,为父也是近日才试探出阎王不愿告诉我们线索的原因。他根本就不是不愿意,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神殿器灵每一世转生将会去往何处!”
“这怎么可能?”儿子诧异道,“所有生灵轮回都由地府一手安排,神殿器灵当年也耗尽元气,同我哋家的至宝厚土一同,双双入了轮回。这可是三大世家的老祖宗当年亲眼看见的,代代相传,毫无谬误!”
“神殿器灵第一世入了轮回不假,可那是因为厚土先走一步,神殿器灵舍不得与他分离,这才舍身相随。然而一入轮回,记忆全消,神殿器灵死后又怎会再次自愿前往地府走上一遭?”父亲得意地笑了起来,“神殿不愿意,莫说是轮回,便是倾尽整个世界之力,也不能强迫它。
“这岂不是老人们常说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儿子瞪大了眼睛,“这样毫无线索,找到它已是极为不易,又怎么能让它主动现身呢?”
父亲伸手一指供桌上的厚土,“很简单!神殿舍不得厚土一次,自然就会舍不得第二次!”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一步,将厚土捧在手里,笑容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有些狰狞,“若是厚土有损毁之危,你说神殿器灵会不会现身相护呢?”
儿子顿时面色大变,“不可啊,父亲!我们找到神殿器灵后,还需向月小姐复命,万一惹怒了器灵,它在月小姐面前告上一状,我哋家定有灭族之危啊!”
父亲顿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啥话?我哪里会真的将家传至宝毁了?作势,你难道不会吗?”
“可是……可是,月小姐要的是转世之后的器灵,她曾说过,神殿器灵只有历经人间百态,才能真正修成正果。这还没转世的器灵,要之也无用,恐怕还会被月小姐责怪,说我们耽误了器灵的历练之行吧?”儿子总觉得心中有些忐忑,他心跳得厉害,看着父亲手中的厚土,头一次有一种仿佛是看着张开血盆大口的洪荒神兽一般。
“转世?当然要转世!若是神殿器灵不能转世成为我哋家人,那为父我费尽周折,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图她月小姐那一丁点儿赏赐吗?”父亲嗤之以鼻地冲他挥了挥手,“去去去,将家中适孕的女人都召集起来,令她们三个月之后一定要怀上胎儿!”
“父亲!”儿子瞪大了眼睛,“你是想让神殿器灵降生我们哋家?!这万万不可!月小姐说了,神殿福泽过剩,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承受得起的!你忘了老祖宗们留下的记载篇篇都说,神殿过往的每一世,皆是孤家寡人,天煞孤星。就算是最为顺遂的一世,也是六亲淡薄。若是此劫应在我哋家头上……”
“住口!那是因为那些凡人命格轻贱!”父亲瞬间怒发冲冠,“我哋家是何等门户!这世间若我哋家都承受不起神殿的福泽,又有谁敢?!就算真有万一,看在我哋家助神殿轮回的功劳上,月小姐敢不出手相助?”
“你还傻愣着干什么!”父亲一脚狠狠踹在儿子身上,“还不快去将我的命令交代下去!三个月后,我一定要在族内看到五百之数的孕妇!”
“是……”
儿子咬了咬牙,最终却不敢再反驳,起身退出了祠堂。
祠堂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魏白看见那父亲露出痴迷,又带着志在必得的眼神,深情地拂过自己的本体厚土,不由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而乾昭昭却只是随着厚土的移动,跳下了供桌,蹲在那个父亲面前,仰着头,双手托腮看着厚土。
眼神依旧茫然懵懂。
魏白刚准备跳下屋顶,趁那父亲不备,将昭昭带回身边,他眼前的场景便倏地一变!
“好烫!”
突然出现的强烈火光刺进双眼,令他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失明中。
他只能感到周身仿佛被火焰包围灼烧,火舌舔过他的四肢,汹涌无比地向他的躯干发起冲刺!
“哋家那个疯子!”魏白不用看清四周,直觉地便醒悟过来!
自己的本体一定是被哋家人扔进了什么火炉里煅烧,他才会感同身受!
他极力忍耐着高温,不停催眠着自己,这只是昭昭的一个梦而已。就算当年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肯定也没有真的损坏自己的本体,要不他现在早就死透了!
不知过了多久,魏白的双眼终于稍稍能看清四周了。
一看之下,他顿时脸就黑了!
火焰,目力所及全是火焰!
他随机跳了一个方向狂奔起来,跑出数米远,便一头撞在了一堵滚烫的铜墙铁壁上!
换个方向!
“duang!”
又只有短短几米,他的额头上便再次被烫出了一个火泡。
“真是见鬼了!明明被烧的只可能是我的本体,为什么我整个人都会在炉子里!”
魏白只觉得鼻子里慢慢充斥起自己毛发被烧焦的刺鼻气味,耳朵里还能隐约听见炉子外,那个该死的哋家父亲在大声喊着。
“压制住炼丹炉!不要让厚土跑了!一定要坚持到神殿器灵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