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门生!
漫天火海里,他们相互依偎着,如一对遗世璧人。男儿气宇昂扬从容淡定,女子明眸皓齿处之泰然。他们脸上那最后一抹笑容,在我眼中绽放出美丽的花儿,如此灿烂,绝美!
陆首辅!罗云真!
……
我猛然惊醒。
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桠,落在窗前的风铃上,泛着琉璃般的光泽。有风微微吹过,风铃叮叮当当如小鹿乱撞。
我在哪里?!
我从懒人床上坐了起来,花了点时间来区分梦境与现实。
我在——
古今当铺,中兴堂。
已经三年了!
三年!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年那生死诀别的画面,依旧定格在我脑海里,只要我一闭上眼睛便能浮现。
关于那场与龙临渊的世纪之战,我并不在场,可我能料知,那绝非“惨烈悲壮”四字可形容!我只恨自己当时分身乏术,未能及时助他们一臂之力,反而在紧要关头还拖了他们的后腿!
这三年来,我时刻在想,当时若非为了救我,他们兴许还能从那毁天灭地的火海中逃生……
我起身,将窗户推得再大些,将风迎进来,想让它将我心头凝重的心绪带走几分。
距离那场战役,已经三年了!
这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光叔、勋叔以及伦叔已经正式宣布退休,不再插手族里任何事,顶替他们位置的是罗门烈、罗门忠,以及罗门瑞等罗家军年轻一辈的青年干将。
此外,黑老大也退位归隐了。当年在云城有幸获得古籍密法,他身上的二次兽化暗示得以解除。他底子好,身子恢复得极速,但云城一战后,他表示心累,遂而索性将古今当铺的所有托于我名下,着吴勇戴晴等一众干事无条件服从于我,自个儿与光叔他们云游四海去了。
因为这是罗云真的意思,我无从拒绝。
也好,我正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进驻万里黄沙极地处,我想将已被彻底焚烧摧毁的云城重建。
我心里想着,兴许待到云城建好了,他们也便回来了。
纵然他们有心归隐也无妨,云城与我罗家军以及古今当铺,将会是他们最强而有力的后盾!
可三年过去了,云城已初见规模,而他们却依旧杳无踪迹……
唉——
我微微叹息,踱步至大书桌旁,目光落在桌面一角的一个精致盒子上,盒子里头锁着一张闪卡。
命运真讽刺!
我们要寻找的答案,一直就存放在她从埃及带回来的那张闪卡里!
闪卡里头记录的全都是龙家制造活死人、以人血炼药、以干尸试药等滔天罪行!正因为这些揭之若然的罪行被偷拍,那名女记者才会被杀之灭口!
若非她离开罗家村时托我处理,我也未必知晓她竟将这么一个真相藏在身边如此之久,却绕了一个大圈而不得知,只道是造化弄人吧!
在进云城之前,我本想告知她关于闪卡的事,可那已然毫无意义,因为更多的真相已经摆在她面前,昭然若揭!
“我其实……姓云,单字真……”临行前夕,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天高地阔,万里黄沙。
“在我心里,你就是罗云真,是我罗氏一族的一员!我是罗氏一族的族长,亦是你罗云真的兄长!”我扬着头,看着象征了数千年文明的黄铜巨门,不容置否地回答她。
她当时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不知道,她不说话的表情在我眼里,有一种即将生死离别的伤感!
我不喜欢她这样的表情!
于是,我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让她看不到我没来由烦躁不安的模样。我对她说:“别死!”
别死啊,罗云真!
她似乎愣住了,没有回答我。
“听见了吗,别死!”她的沉默让我更加发慌,“活着,才有机会去悼念那些死去的人们,如果连你死了,这个族群恐怕就彻底灭亡了!这不是先人们想看到的!”我企图说服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留着求生的欲望,这样她才会想尽办法让自己活着。
可她依旧沉默。
她不知道我此刻多么痛恨自己天生不善言辞,只能如此笨拙地说着:“我们分头行事,然后在这里会合。我会在这里等你……和陆大侠!”
她没有立即回答,就在我差点放弃了期待她应允的念头时她才应了我一声:“……好!”
好!活下去!
可最后,他们却为了让我活下去,自己消失在那片火海里……
“老大,沙漠那边来了消息——云城的坍方已被清除,那些建筑保存完好的几乎为零,修缮工程巨大,我们确定继续吗?”罗门忠推门进来,对我报告说。
“继续!”无需置疑。
将云城与万里黄沙建成她记忆中的模样,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而与我有相同想法的,有符承志夫妻二人,以及海东青陆海棠两个欢喜冤家。
符承志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已觉累极不爱,只想和夫人莫云杉寻处安静的地方过好二人世界,正好云城在建,他可以负责监工。
而海东青纯粹是因为陆海棠坚信陆首辅和她还活着,要等在那里,才选择留下来,与佳人作伴。
对了,还有黄莺。
黄莺是龙临渊埋下的相当漫长的暗线,这点早在进云城前晏安阳已告诉过我和陆首辅。我们只是怕她会伤心难过,所以都选择了缄默。
而大花和龙三宝在云城的表现也不过是龙家拿黄莺作为要挟,不得不做做样子,并无伤人之心,他们都被我带回罗家村进行密疗,也皆被我洗掉那不堪的记忆,作为普通人,继续生活着。黄莺和龙三宝年纪尚小,继续学业,而大花则回到深圳重操旧业,开了间纹身店。三年来店里生意火爆,据说今年要开分店了。
他们偶尔会来中兴堂找我喝茶。
还有一事值得一提的,那便是当年在云城时,不是我救了智戊,救人的是海东成——海东青的胞胎弟弟,他是晏安阳的人。
我那时候问他,为何不待在晏安阳身边。他说,这是晏安阳安排的任务!
晏安阳说,要替她守住她所重视的人们!
她和陆首辅、晏安阳,以及龙临渊的千年恩怨我们无从得知,但这算是完满结局吧,如果他们还在的话。
海东成出了云城后,便带着他的人走了,之后再无关于言那克鲁曼教派的任何消息。
而智戊和尚,本就是一个浪迹天涯的僧侣,云城一战后,他的行踪成了谜。
……
所有人似乎都有了极好的归处,唯独我,始终守在这里。
不过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嗯,会再见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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