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论转头看向林洛黛，她早已沉入梦中。
    本不想打扰她，但工作重要，他不得不推了推她，低声叫道：“老大，到了。”
    林洛黛揉着眼睛，感觉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半丝力气。
    或许是查案花了太多时间，白天精神奕奕的她，一里旦脱离工作岗位，整个人就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慢慢地拉开安全带，推开了车门。夜色里，冯宅虽然安静，却还亮着灯。林洛黛抬头，看到二楼的主卧房里，还有人影闪动，想必，冯绍华还没有休息。
    两人走向大门，按下了门铃。许久，打着哈欠到来的佣人出现在门口，看到两人，微愣了愣。
    “我们找冯律师。”林洛黛道，指了指二楼。
    佣人快步进入屋内，没过多久，二楼的窗帘突然拉开，露出了冯绍华的脸。不过，片刻，又消失了。几分钟后，佣人到来，对两人道：“冯律师说了，只能让这位小姐上去。”
    “这个……”蒙论不安地想要拒绝，林洛黛已制止了他，摇摇头道：“没事的，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蒙论虽然不放心，但也不得不遵从。
    林洛黛随着佣人进屋，直接上了二楼。
    敲过门后，里面传出了冷淡的呼声：“进来。”
    林洛黛独自推开门，宽阔的内室映入眼帘。里面的空间极大，灯光极亮，每个细小的角落都看得一清二楚，利光照得人眼睛发痛。
    林洛黛有些不适应，但还是走了进去。房间里，被褥凌乱，散发出一股暧昧的味道，地板上，撒落着一件小小的、女人的贴身衣物，说明了一切。
    不过，房里除了冯绍华并没有别人。
    有些不舒服地转头，她没有把嫌恶表现得太过明显。目光落下，却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锁扣，扣子里镶了一张照片。那照片是林洛玉的，锁扣也是她之前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个，林洛黛的眸子暗了暗，忽然有些后悔到来。
    他和林洛玉还有往来，她就算问到了账目原始文件的去向又能如何？
    冯绍华的目光和她的叠在一起，淡淡地开口：“放心吧，她走了。”
    林洛黛没有解释自己不放心的原因，既然到了，只能硬着头皮把事情问到底。她的身子往外退了退，道：“不如去客厅谈吧。”
    冯绍华没有动，拉开了窗帘，外面，蒙论立在车边，等着她。
    “就到这里谈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撇撇唇，他带着几份戏谑道，给自己倒了杯酒，而后打开了窗户。凌晨的风吹过来，将暧昧的空气吹走，林洛黛感觉舒服了很多。
    她迅速找准自己的位置，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不忘解释：“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找你，我主要是担心白天眼杂，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冯绍华喝一口酒，轻轻地点头，没有回答。
    林洛黛掏出本子，置于冯绍华眼前，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我这里有几组数字，被改过了，是你做的吧。”
    冯绍华的眼睛慢慢睁大，落在那些数字上，带上了不可思议。片刻，他讽刺地笑了起来：“就算是我改掉的又怎么样？你今晚来想做什么？”
    林洛黛低头，脊背却挺直：“我希望你能把原始文件交给我，这是我们扳倒权魁的机会，也是你脱离黑帮的唯一办法。”
    “还可能是权魁杀掉我的借口！”冯绍华答得极快，脸上的那抹讽刺越发明显。
    林洛黛不语，她知道，这是真的。和权魁斗，其实他们的每个人都将头绑在了枪口上。
    这些案子其实完全可以交给公安局侦办，等有了结果，他们直接提起公诉就可以了。然而，她没有那么做。这件案子是复杂的，她担心其他人会将案子引向反方向害了白暮云，也怕冯绍华就此沦陷，最终成为阶下囚。
    虽然与冯绍华恩怨不断，她还是希望劝服他回归正道。他的能力不可小视，如果前程断送，那真是天大的浪费。
    “你就那么爱白暮云，为了他可以牺牲掉所有人？”他突然怒起来，语气极冲。
    林洛黛猛抬了头，愣了片刻后摇头：“没有！我没有想要牺牲所有人。”她只是想他能帮个忙，把这件事情解决掉，顺便将他自己也救出去。
    冯绍华直接忽略她的想法，钻起了牛角尖：“你是爱他的，不是吗？”
    没有否认，她用沉默肯定了他的话。
    冯绍华极度不舒服起来，捏紧了酒瓶狠狠地倒下一杯。
    林洛黛觉得以冯绍华现在的情绪，两人断谈不出什么结果，不得不站起来，点头道：“不好意思，我想我今晚真的不该来。”
    狠狠地灌下一口酒，在林洛黛的手触到门把的那一刻，冯绍华再度出声：“我们来做场交易怎么样？”
    林洛黛的背突然僵住，只片刻，继续拉门把。
    “我把原始的文件给你，你留在我身边！”
    他说得极快，生怕她逃离一般。林洛黛猛转头，冯绍华已经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内存卡，掂在了指尖。
    “……”林洛黛睁大了眼，看着内存卡，心里有些乱，脑袋有些懵。她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地拿出内存卡，还要和她交易。
    “考虑清楚，是留在我身边还是和白暮云一起落入地狱。你知道，除了这一份记录，再没有别的东西能证明权魁耍过小手段，利用m＆e洗过黑钱了。”
    “我……”眼睛闪了闪，林洛黛不知道冯绍华心里埋了怎样的主意，有些心急，又不敢随便应话。
    “怎么？不想救白暮云？”冯绍华的唇角歪了歪，突然叭一声，将内存卡折成两半，丢进了酒液里。
    “你……”林洛黛只能吐出一个单音，整个身体一时泛起了极致的冰寒来。亲眼见着证据被毁远比没有找到要来得震撼和难以接受。她的唇颤了起来，瞪大眼狠狠地瞪向冯绍华。
    冯绍华眼里夹满了疯狂，慢慢拧紧了唇，无比沉冷地出声：“黛儿，就算将白暮云毁掉，就算你会恨我一生，我也不会把这个证据给你了！因为——救了白暮云，我将永远失去你！”
    林洛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转头，看向床头柜，那里分明还留着林洛玉的东西，这房间的床上，还有林洛玉的味道，他们不是……冯绍华又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并不像在开玩笑。
    “我已经恢复记忆了。”他再次强调，目光依锁紧她，“为了保存我自己，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所以……你在玩弄林洛玉？”她轻声问，不敢相信恢复记忆的他会这么邪恶。
    冯绍华无所谓般拉开了唇角：“她不是也曾玩弄过我吗？现在的我们，又何曾不是互相玩弄。”
    “……”
    巨大的落差感让她觉得冯绍华就算恢复了记忆也离她越来越遥远。她抚着胸口，看一眼早已被酒液泡透的内存卡，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看着一脸苍白，身子摇晃似随时要倒下的林洛黛出来，蒙论吓了一跳。他忙跑过来将她扶住，低声问：“是不是冯绍华对你做了什么！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说着，他就要冲出去找冯绍华算账。
    林洛黛虚弱地摇头，牵住了他的衣袖：“什么事都没有，他没把我怎么样。”
    “那你……”林洛黛拉门，躺进了车里，闭眼，再吐不出半丝声音。蒙论不安地载着她往回路上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她。
    林洛黛觉得自己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闭上眼，脑子里一次次闪出冯绍华将内存卡折断扔进酒里那副无情而绝然的样子。
    她的全身没有一处不难过，脸色苍白到有如白纸，连唇角都失去了血色！
    蒙论很快将她送回了家，见她这个样子，极度不安，轻声问道：“要不，送你去医院吧。”
    虚弱地爬起来，林洛黛倔强地摇头：“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说完，撑着身体出去，而后拿出钥匙开门。就在打开门的那刹那，她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是的，现在，马上，让家庭医生过来！”
    不知何时，她的耳边响起了这样的声音。林洛黛慢慢睁开，却看到自己躺在了床上。而背对着她打电话的，竟然是白暮云。
    “不要！”她轻轻出声。白暮云一时惊醒，快步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一脸关切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洛黛虚弱地摇头，示意自己已经没事，却还执拗地去抢他的手机，喘着气道：“我不想……不想看到医生……让他不要来！”
    白暮云一脸不情愿，她竟轻轻哭了起来：“求你，不要！”担心激到她，他只能转头对着电话那头道：“好了，家庭医生不用过来了。”随即，挂断了电话。
    他捧着林洛黛的身子，臂落在她的腰和背间，轻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弄。”
    林洛黛不答，反而哇一声哭得更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