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里又很是愧疚。
    她坚持将小孙子送到体育馆，其实不就是给他们添了一个活生生的麻烦。
    可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也是她对不起小孙子，当年儿子儿媳出现意外，她光顾着伤心也就没留意到陈时的不同，还是陈淼这个当哥哥的提出来，这才发现陈时和其他孩子有些不同，他的反应要比其他孩子慢上几拍。
    又因为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耽误了陈时的治疗。
    这才让他长成现在的样子。
    以前陈淼还说过，弟弟这样也没关系，他一辈子都会好好照顾弟弟，让他无忧无虑不必为任何事操心。
    那个时候，陈淼也确实能做到。
    才十五六岁的年龄就能拿到奖学金供养家里，教练们都说他有本事，以后一定是一位运动健儿，前途不可限量。
    可一场灾难彻底粉碎了他的未来。
    同样也给这个家中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可有的时候陈老太也会想着，虽然大孙子的双腿没了但好在人还活着，以后他们一家三口互相扶持，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就像现在，供给体育馆糕点再加上一些零售，一天下来他们也能挣个一百多块，再加上一些其他的补贴，也足够他们三人开销了。
    那个时候，是真没想过去麻烦体育馆。
    也直到年前的时候，就他们隔壁家的一个老太太，突然摔了一跤人就没了，那老太太比她还要小七八岁，平日里看着特别矫健，谁也没想到她会走的这么突然。
    那个时候她就忍不住多想一些。
    万一自己也走得这么突然那怎么办？
    大孙子没了腿、小孙子又呆呆愣愣，她要是没了，家里卖糕点的生意肯定做不了，这两个孩子除了一些国家给的低保之外，就真的没有任何进账，还不知道怎么生存下去。
    也是从这个时候她不得不为孙子打算。
    陈老太觉得自己太坏了。
    体育馆的人那么好，她还在这里算计他们，想着自己真要不在了，大孙子和小孙子都是体育馆出来的人，多多少少也能关照一下，也不至于没人照看。
    人家帮了他们一家那么多忙。
    又是捐款、又是给他们申请补助，还特意帮着改善了发糕的口感，让他们能给体育馆供货。
    人家那么好，而她却做着一些不好的打算。
    一次又一次上门，几乎是逼迫着他们家陈时留下来，哪怕知道陈时确实不是走这条路的料子，她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坚持。
    甚至道德绑架，用跪的方式祈求人家收留陈时。
    陈老太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对。
    可也是真的没办法了，但凡有其他的出路，她也不会做出这么丢人的事。
    有时候想想，她都会被羞得脸红，完全抬不起头来。
    可再没脸，为了孩子们有个依靠她还是得继续做。
    只希望她能活得久一点。
    把小孙子拉扯到成年，也不求能看到他们结婚生子，主要能找到一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就好，这样就不会成为其他人的负担。
    一辈子平淡健康就好，也不奢望更好的日子了。
    她唯一回报的，就是不住叮嘱两兄弟，让他们记得体育馆的好，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
    陈老太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都是空话，可除了这些话之外，他们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祈祷的时候念叨着那些好心人，希望好人有好报。
    看着前方，老天太唉声一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才连累的儿孙把日子过成这样。
    “奶奶，外面风大你进来坐吧。”陈淼在屋内喊了一声，他不是不想出去替奶奶等着。
    而是家里唯一一把轮椅轮子有些问题，没人在后面推他自己根本动不了。
    他只能日复一日的待在屋内，完全和迎风奔跑没了关系。
    “再等等，已经到下……我看到陈时了。”陈老太说着说着，就起身朝着前方迎上去。
    等看到陈时身边还跟着体育馆的教练，她心里跟着就是一慌。
    难不成是陈时表现不好被退回来了？
    一时之间，老太太都不敢向前走，她真的太怕太怕。
    如果真是被拒绝，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厚着脸皮找上去……
    第239章
    苏霖能看出老太太的担忧,他牵着陈时走上前后，没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老太太，陈时可真能跑,难得看到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耐力这么好。”
    他不会为了让对方安心就说一些谎话。
    但同时他也不吝啬去夸奖,“正好我这边想了解一下他的生活习惯，您看现在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陈老太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隙。
    她和两个孙子相处了这么多年,是一手将他们抚养长大,自然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区别。
    在大孙子还没有出事之前,搁在两个孙子身上那就是两种不同的极端。
    所有人面对陈淼时，都是夸赞，夸奖的话语数不胜数，他永远都是别人家长口中的有出息的好孩子。
    可落在陈时身上，那就彻底转了弯。
    ——你家小孙子有些内向啊。
    ——他都不怎么爱在说话吗？
    ——反应这么慢,一上场就比人慢了几拍,他和陈淼还真看不出是兄弟,不会也没关系反正陈淼那么有出息,以后也能帮衬着弟弟。
    ——说一句不爱听的话你别当真，你家小孙子看着有些呆呆愣愣,是不是不太正常？
    这类的话语陈老太听过无数次。
    说这些话的人并不是恶意相向，也有可能是好奇和同情,可每当他们问起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把陈时的耳朵捂起来,生怕他听到这些不好的话。
    陈老太现在会高兴,一来是彻底松了口气,再来也是高兴能听到其他人对陈时的夸奖。
    真要说起来这类夸奖的话她都很少说,倒是当哥哥的陈淼会经常鼓励他,“教练，您进屋坐，肚子饿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我问一些问题就回去，家里还等着我吃饭呢。”苏霖客气拒绝。
    他跟着陈老太往屋内走。
    陈家的房子很小，就像是很久以前的那种老房子，大门都看着比正常的门要小很多，进去的时候都得微微弓着腰才行。
    进去之后就是客厅，客厅看着很小还摆了一张木板床，可空间虽然窄小但是收拾的却十分干净。
    只不过屋内不怎么通风，多少还是能闻到一些异味。
    老太太似乎也知道这些，脸上有些不自在，小声说着：“人老了，教练您别介意。”
    说着，就手脚麻利去倒了水，并轻轻推了推小孙子，“把东西放好，然后给教练拿点水果来吃。”
    苏霖看着祖孙忙碌，并没有一再的推辞。
    其实他也知道，屋内的异味不是老太太身上的味道，家里有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再加上一老一小没法帮着天天收拾，多少会发生一些让人不自在的事。
    老太太肯定是知道，但是又不想让大孙子出丑，只能把这些不太好的事落在自己身上。
    陈时拿来水果放在教练的身前，然后就站在那不动了。
    陈老太赶紧招呼着：“都是邻居送了一些果子，教练你尝尝看，味道还挺甜的。”
    苏霖点了点头，先是尝了两口跟着问道：“我想了解一下陈时之前在家是不是做过训练？”
    “对对对，天天都不落。”陈老太连连点头。
    虽然是给体育馆添的麻烦，但是她小孙子也确实很能吃苦，每天都会自己训练，刮风下雨都不会落下。
    苏霖拿出纸笔，问道：“是做了哪些训练呢？在训练的时候重心放在哪个特征上？”
    “这……”陈老太被问住了。
    她天天看着小孙子蹦蹦跳跳，但还真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训练、又什么特征，还真不懂这些，毕竟最开始训练小孙子的人并不是她。
    她将陈时拉到身前，“要不，让他给您做做动作？”
    苏霖沉默了几秒。
    而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是专门性练习和基础力量训练，每个动作两组，大概花费一个半小时。”
    “哥哥！”陈时总算有了动作，转身朝着屋内跑去。
    陈老太都没拉住他，不好意思的道：“这孩子就和他哥亲，教练不好意思，我这就把他叫出来。”
    苏霖制止住，“没关系。”
    紧跟着，他又问到屋内的人：“这些年是你在训练陈时吧？那你有没有发现，他其实并不适合短跑。”
    屋内的陈淼还没回话，陈老太就有些着急，之前不是夸了吗？怎么现在又不太适合短跑了？
    “我……麻烦教练等我一下。”陈淼回了一声。
    紧跟着屋内就传来一些动静，四五分钟后，就是轮子压在地板上的咯吱声。
    陈老太这时候也进了屋，连和小孙子一起费力的将轮椅推了出来。
    这是苏霖第一次见到陈淼。
    和档案照片上不同，照片上的陈淼阳光富有活力，听说是一个很开朗的少年，和队友相处的十分融洽，笑点也特别低，时不时就能听到他开怀大笑。
    而现在，陈淼也在笑。
    只是这份笑容很含蓄，只是微微勾起唇角，落在他苍白消瘦的脸上有些违和，“苏教练你好，我是陈时的大哥陈淼。”
    苏霖伸手和相握，“我是苏霖，田径队的助教。”
    现在的陈淼和五年前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