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现在人不够,怎么都是输,反而又不急在这一时。
这个时间,镇上的女人们大多数都在家里做饭。
两个人就挨个挨个地喊了一遍。
一见面,大家都是说:“你们不是在比赛吗?”
胡寡妇把那边找了那么多人帮忙的事情说了,对方也跟着皱眉,又想到了什么,道:“我先把饭做了,一会儿看有没有时间。”
两个人一开始没有被拒绝,心里多多少少又多了勇气,找下一家的时候反而自然多了。
奇怪的是,胡寡妇原本以为会有人拒绝,她了解大家,自然也懂大家的顾虑。
但实际上,大家的回答都差不多——
“我先做个饭,一会儿看有没有时间。”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把话说死。
胡寡妇她们一走,女人们几乎是统一步伐地把饭闷在灶台上,又让自家半大的孩子炒菜,自己立马就出去了。
家里男人回来就看到女人端着木盆出门了。
“这是去做什么?不吃饭吗?”
“去河边洗衣服。”
女人们在河边集聚了起来。
“胡寡妇她们来叫我们帮忙,你们怎么说?”其中一个女人一边洗衣服,一边问道。
“你还真来洗衣服啊?”
她们每次有什么事情商量,就喊对方一起出去洗衣服。
“这不是正好吗?我说古先生他们真不是东西,居然找了那么多人帮忙。”
“这么说胡寡妇她们是输定了?”稍微年轻一点的妇女叹了一口气:“我家那口子又要天天说这个事情,又要说女人做什么都不行,烦。”
“不是还有一个机器吗?”
“也不知道那个机器行不行,我听我家孩子回来说那个机器不太好用。”
“我家孩子也是这样说。”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唉,她们干嘛打赌,还闹得这么大,现在可怎么收场?”
大家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虽然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在她们身上,可是她们心里也一直挂着这个事情,因为她们真的太讨厌古先生了,也害怕古先生。
之前,胡寡妇她们让古先生下不了台,他们心里也跟着高兴,就仿佛是她们让对方下不了台。
可现在呢?
“咱们要去吗?”有人打破了沉默。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都想去,可是又担心惹麻烦,她们从小到大都被教育不要有麻烦不要出风头。
她们曾无数次看到了那些惹了麻烦出了风头的女人的下场,于是她们学会了躲起来,沉默,不要让人看到自己。
“还能怎么办?咱们要是去帮忙了,到时候也是一身麻烦,古先生那些人肯定会找上我们家里,到时候就麻烦了。”
“那我们就不去了?”
刚才没有洗衣服的人也把木盆里面的衣服拿出来开始洗了,就好像是手上要做点事情,心里才没有那么难受。
“我是真不希望古先生赢。”过了一会儿,有人开口了:“他前段时间还在说女人就应该裹小脚。”
其实大家心里也知道就算他赢了,他也不能做什么,现在国家又不是以前的那个国家了。
她们最多也就是被骂几句,最多也就是在家里被说女人就是什么都做不好,你看胡寡妇她们,跳的那么高,一天到晚得意极了,实际上呢,还是比不过!
就是被说几句又不疼,可大家光是想到这些心里就不舒服。
明明以前就能忍受被这样说,可现在就是不行。
大家是越想越气。
“要不然咱们过去看看?”其中一个女人说道。
“对!咱们先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了,古先生他们也没守在这边,咱们偷偷地帮忙割一下估计也没人发现!”
“她们那里没有人看着吗?我还以为会有人去看机器。”
“没有人,上一次她们用机器的时候围了不少人,我上午偷偷看了的,都没有人。”
“那就好办了,带上镰刀。咱们过去看看。要是有人问起来了,我们就是去看机器的,看个热闹还不行吗?”
“可不是!咱们就是去看机器!带上镰刀去看机器又不是不行!”
几个人立马就带上镰刀,结果一到地方就傻了眼。
这里已经围了一群人了,不仅如此,古先生那群人也过来了。
古先生他们做事就喜欢带着一群人,那样一群人围着,被围着的人一下子就矮了一截。
刚过来的女人们对视了一眼,都察觉到不对,赶紧收起了镰刀,站在了人群后面,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们从小到大的生存法则让她们本能地后退。
实际上,胡寡妇她们刚走没多久,她们去找人被人看到了,立马就有人开玩笑似的告诉了古先生这个事情。
古先生一听这话,立马就怒了,她们居然还敢找人帮忙?
他眼看就要赢了,在他看来就算是胡寡妇她们找到了人帮忙,他依旧赢了,可他还是过来了。
输赢对于他来说很重要,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输给几个女人,更加重要的是,他绝对不允许有人敢挑战他的威严!
于是乎,古先生让人把自己的老太师椅子搬了过来,他就坐在椅子上,周围围了一圈人,他们都要看看镇上到底还有哪个女人敢来帮忙。
李振花一看这个架势,立马也就懂了,开口道:“你们这个架势是要做什么?你们可以找人帮忙,我们就不能找人帮忙了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还是说,你们输不起了?”
女人们在后面听着,心里不住点头,觉得这个年轻女同志说得真对。
古先生被戳中了心事,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勃然大怒,这要是在以前,这个黄毛丫头哪里敢这样?
可身后这么多人,他只能端着架子,说道:“我不和你计较!我们只是过来看看你们这个机器。”
他旁边的男人也道:“怎么?还不允许我们来看了?你们这个机器见不得人吗?”
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在这里,无非就是为了震慑,为了不让人上前帮忙。
人群中也有人在小声的讨论这个事情。
古先生看了一眼过来围观的人群,人群立马就安静了。
古先生在镇上几十年了,他的那种威严和地主的威严是不一样的,这个国家崇尚读书人几千年了。
他看了一眼那里面的男人们,男人们立马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只是来看个热闹,女人们都低下头。
古先生对于这样的情况感到非常的满意。
古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你们几个女人小孩,做事的确不行,但你们男人都没有来帮忙,其他男人也不好帮忙,至于女人们,多来几个女人做事也没用。”
在他看来,镇上的其他女人是绝对不敢当着他的面来违抗他,出这个风头的。
这话实在是太刺耳了,人群中就有人想出来帮忙了,但立马就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这个时候要是出风头,那真的会被记一辈子的仇。
胡寡妇也懂这个道理,她叹了一口气,拉了拉还想理论的李振花同志,小声道:“输了就输了吧,咱们趁着大家都在这里,赶紧割,然后给大家显示打稻机的厉害。”
张婶也同样明白大家的为难,其实能够来这么多人她已经很高兴了,于是说道:“没事,我们打赌输了就算了,先把打稻机推出去,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也不想输,可她现在也知道更加重要的是完成国家交给她的任务。
至于两口子打赌输了,反正她已经被骂了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低头,这一次低个头就算了,城里的大会……她暂时不去也行。
李振花憋着气,狠狠地瞪了一眼古先生,又埋下头继续干活。
古先生这下子更加满意了,他旁边一个人说道:“还是古先生厉害,号召力强,这下这几个女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后面的女人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人想冲出来帮忙了,但立马就被旁边看热闹的自家男人拉住了,小声道:“你一出去,到时候他们又要说你也是个不安分的。”
实际上,男人压根拉不住。
男人一看这个情况,赶紧退了一步,压低了声音:“你真要去也行,等一会儿古先生走了再帮忙。”
“太阳这么大,他又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儿。”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田里,胡寡妇和张婶把已经割好的稻谷抱到了机器面前。
其他人和古先生过来的借口都是来看机器,之前两个人用机器脱粒速度太快,三个人割根本来不及,所以大家都在割,他们过来的时候反而没有人用机器。
现在,两个人熟练地踩上了打稻机。
其他人都是说来看机器的,不管是真的还是理由,现在都凑了过来。
胡寡妇和张婶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脚上踩踏板,手上拿着稻谷去喂滚筒。
人群中也有不少之前就来看过她们前一次用这个打稻机。
这一开始,就有人瞧出了不对。
怎么这一次踩的比上一次还慢?上一次两个人手忙脚乱的,踩得特别快,踩的太快了就跟跑步似的,当然也非常累。
这一次怎么脚上慢悠悠的?这个机器能行吗?
可再一瞧,脚上的动作慢,手上的动作可不慢?
那滚筒并没有因为脚上慢就转得慢,脚上都没动的时候滚筒还在动,大把大把的穗子喂了进去,出来的时候就只光秃秃了。
“这——”有人惊讶了:“你们这脚都没动,怎么滚筒还在转?”
胡寡妇见她们这下子来了兴趣,立马道:“这样才省力,踩一下会转四下。”
张婶又为之前的事情解释道:“我们最开始不懂这个机器,踩得快,累得快,又喂得太慢了,现在熟悉起来了,脱粒快的很。”
古先生听她们说这些,尤其是看到她们脸上那种骄傲的笑容,他非常讨厌这种感觉,这些女人好像她们懂了多少似的,古先生脸上的皱纹都快拧巴成麻花了。
古先生冷哼了一声,道:“投机取巧!”
一直偷偷看着他的女人用手肘戳了戳后面的人,让她们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