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如惊涛,将本该平静的夜搅动得不安宁。
这样猛烈的雨夜总是充满危险气息,荒郊别墅的恐怖事件、诡谲神秘的凶杀案……最喜欢发现在这种时候。
也许是顶层太接近夜空,接近黑压阴霾的乌云,闪电与惊雷都距离如此之近。
坚固的玻璃在暴烈雨声中仿佛随时都可能崩碎,钟黎莫名觉得瘆得慌,想把西西抱过来保护自己,伸手却摸了个空。
明明睡前还在她身旁的西西不见了。
钟黎不知道这是灵异事件,还是西西又偷偷溜去哪里了,总之在没摸到猫的那一刹,那种阴森的气息和她的恐惧突然达到了顶峰。
五分钟之后,钟黎悄无声息地推开傅闻深房间的门,偷偷走进去。
闪电亮起的时候,她刚刚摸索到床边,并且在那一瞬的白光下,看到了窝在另一半床上的猫。
猫的听觉灵敏,她一进来西西就醒了,懒懒地抬起头,身体一动不动,脑袋跟着她转动。
钟黎站在床边,戳了戳她的屁股。
这老猫还挺会糊弄她,前半夜在她房间睡,后半夜就溜来傅闻深房间了。
雨露匀沾就你最懂是吧?
她弯腰正要把西西抱走,就在这时,一道闪电乍然从云层劈下,紧跟而来的是一颗比之前更为暴烈的巨雷。
傅闻深房间的窗帘关得不严,比她房间还要炽亮、更惨白,钟黎冷不防收到惊吓,条件反射一下扑上床。
她不确定傅闻深有没有被她弄醒,保持着半趴的姿势,正要小心观察观察,下一瞬,灯亮了。
傅闻深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钟黎原本是来找猫的,这会和他对视几秒,突然改变了主意。
傅闻深的作用显然比猫有效得多,以他这张扑克脸和人神共愤的渣男品德,鬼来了都得先跟他拜码头。
钟黎声音娇娇的:“打雷了,我害怕。”
渣男显然并不会心疼她,傅闻深沉静的黑眸看着她,神色不明。
“我想在你房间里睡。”
钟黎跪坐在床上,在他房间里环顾一圈,这间卧室没有沙发可以睡。她想了想,转回头问傅闻深:“你能睡地上吗?”
傅闻深没说话,平静的神色可以解读出几个大字:你觉得呢。
钟黎从这阵沉默中读出了不乐意,于是退而求其次,勉为其难道:“那要不然你和我一起睡床。”
她说服自己并没花费多少力气,毕竟这件事需要说服的其实是傅闻深。
反正昨天也一起睡了,一回生二回熟,都是夫妻见什么外。
“我应该谢谢你吗?”傅闻深说。
“谢谢老公。”钟黎倒很懂事,冲他甜甜地笑。
傅闻深没有赶她出去。
钟黎自己掀开被子躺进来,窸窸窣窣的小动静持续一会,归于安静。
西西沉甸甸地压在中间的被子上,刚好划出分明的两个区域。
钟黎把被子盖好,半张脸都埋在深灰色的被子里,很乖地对他说:“西西挡着,这次我不会扒到你身上的,你放心。”
她说完这句,西西忽然翻身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到床脚,跳下地走了。
钟黎:“……”
这孩子真不给面子。
傅闻深对她的保证不置可否,抬手关了灯。
黑暗中,钟黎很安分地躺在另一边,与他保持距离。
今晚只是为了应急,她不打算骚扰傅闻深,但离得太远,傅闻深这个码头的作用有限,尤其当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劈开黑暗,一声又一声的惊雷震动着高楼。
钟黎悄默默往傅闻深那边挪了一点。
她带过来一阵盈盈的香气,这香气在漆黑的夜里骚动着人的神经。
每次雷声一响,身旁便会窸窣一下,尽管她动作放得很轻,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傅闻深很难不去注意。
他没动,身旁时不时的挪动持续一阵后,终于安静下来。
钟黎睡着了。
傅闻深闭上眼,意识慢慢沉定之后,忽然一瞬又清明。
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他的胳膊。
翌日早晨睁开眼时,钟黎还是整个人缠在他身上。
傅闻深不太清楚钟黎睡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她床上摆了很多玩偶,都很小只,不足以被她当做树桩子在夜里攀爬。
她很轻,扒在他身上,重量似乎并不比西西沉多少。脑袋枕在他颈窝,细软的发丝贴着他脖颈。
傅闻深偏头,看到她毛茸茸的黑色发顶,闻到她的发香。
钟黎睡醒时,已经八点多了,身旁的地方空着,傅闻深已经走了。
半夜折腾了半天,她困得厉害,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重新窝进被子里。
傅闻深的被子和她的材质一样,同一个品牌同一系列的产品,但可能是有味道不同,盖起来总觉得跟她的很不一样。
钟黎埋了一会,意识到这是傅闻深身上的味道,又把鼻子露出来。
她补了会觉,睡醒穿着睡衣从房间出来时,刚好遇上晨起在打扫卫生的吴阿姨。
吴阿姨昨天很晚才到,怕吵着两人睡觉全程轻手轻脚,自然也不会没事擅自闯入他们的卧室。
她看着钟黎从傅闻深卧室里走出来,身上是轻薄的吊带睡裙,头发蓬松凌乱,睡眼惺忪,一看便是刚刚睡醒。
又想起清早看到的傅闻深,穿戴整齐、一身清爽……
吴阿姨张着嘴,手里吸尘器的零件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吴阿姨:磕到了
第40章
她和我长得像吗?
窗外雨势渐退, 天还是灰扑扑的。
钟黎仅余的一点瞌睡,也被集尘桶掉在地上的声音惊没了。
看看傅闻深这个渣男干的好事,冷落她两年, 现在他们在一个房间睡个觉, 都能把吴阿姨吓成这样。
“早啊,吴阿姨。”钟黎跟她打招呼。
“早……”吴阿姨这才回过神, 赶忙弯腰捡起东西,“早餐已经做好了,给你煮了鲜虾小馄饨,还有荷叶糯米鸡和溏心蛋, 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吃山药红豆糕,我试着做了点, 也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好的呀。”钟黎往主卧走去:“我梳洗一下就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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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持续一上午仍未停歇, 傅闻深从会议室出来时,听路航汇报, 钟家三太太来访,正在大堂会客区等着,让他把人请上来。
戴文丽知道他行程繁忙, 也不浪费他的时间,进到办公室之后, 不等他问便自己说明来意:“我去公司给你叔叔送印章, 顺路过来看看。阿黎在你家叨扰你, 我们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 你叔叔从朋友的酒庄讨来一箱好年份的干红, 特地给你带了过来。”
傅闻深从办公桌走到沙发, 在她对面坐下, 语调客气而疏离:“您客气了。”
“我也有段时间没见阿黎了, 她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戴文丽问,“看她朋友圈前两天还去骑马了,现在能走路了?”
“能走。”傅闻深回答。
就是不爱走,超过五百步脚一累就想让人抱。
但自己在家看舞蹈节目,偶尔跟着跳上一段,倒是很有兴致。
“能走就好,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要好好调养。她从小跟着她妈妈学跳舞,也是块天生的好料子,腿是舞者的灵魂,千万不能留病根,骑马这么危险的事情要格外小心点。”
戴文丽叮嘱一通,见他神色照旧冷淡,想他每天日理万机,忙碌的都是公司大事,估计不耐烦听这些琐碎。
傅闻深开口应了声:“我会注意。”
“要你替我们照顾她,真是辛苦你了。”戴文丽又说。
“照顾她算不上辛苦。”傅闻深说。
戴文丽笑一笑,喝了口秘书送过来的咖啡,想想早先钟黎还在医院时,她就尝试着联系过傅闻深几次,他太忙,根本约不到时间。
今天她在君度大厦一楼大堂坐了不到半个小时,便被总助亲自请到了楼上。
那位路总助说他之后还有个会面,抽出了十五分钟时间来见她。
其实当初他从医院把钟黎接走,戴文丽就觉得挺奇怪的。
一个受伤失忆脑袋有问题的人说你是她老公,你就把她接回家,当老婆照顾?
谁会做这种冤大头。何况钟黎前不久才当众拒绝他,让他丢了好大一个面子。
戴文丽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心存报复。但即便订婚不成,钟傅两家交情尚在,他要是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就把关系弄僵,搞得两家反目成仇,傅家老爷子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再者,傅闻深这人性子虽然冷,怎么看也不像是心胸那般狭隘的小人,会做出趁火打劫的阴损事来。
她大嫂那人虽然与世无争,但是个聪明人,她能放心把女儿交给傅闻深,定然是看准了什么。
她思索的这一小会,傅闻深静坐在对面,既不催促,也没有追究她的来意,少见地保持着耐性,陪她聊这些家常。
但他从容沉静的姿态,和锐利的眼神,又让戴文丽觉得,仿佛能洞穿一切。
“阿黎的记忆有恢复的迹象吗?”戴文丽又问道,“上次大嫂带她回家,也没有唤醒她的记忆,这段时间有没有记起什么?”
傅闻深垂眼时神色有些淡:“如果恢复,我会通知你们的。”
戴文丽叹了口气:“这孩子这次伤得真是离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转。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不知道要麻烦你到什么时候。”
她停顿片刻,看着他道:“闻深,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阿黎的记忆不会再恢复,你怎么打算?”
家里二老的心思,戴文丽猜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