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晔:那你应该看到我放出的消息了。】
【徐轻:怎么了……?】
【姜晔:我找到了洪岳隐婚的妻子,和他的女儿。】
徐轻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做了什么事。
【徐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是检察官,身份摆在这里,这样的做法虽然有用,但无异于葬送了自己大好前程。
【姜晔:36小时了,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名恩。】
【姜晔:她很重要。】
第92章
舆论不是万能的, 媒体当然也具有局限性。
把那只死掉的金鱼包在塑料袋里作为厨余垃圾收拾好,徐轻回到卧室靠窗的地方侧过头。窗外的夜色被街灯与写字楼渲染得不那么真切,像3d建模里城市孤单沉默的一个小角, npc们来来往往才能让它真正“动”起来。
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检查方有他们自己的计划。
徐轻低下头,看到自己出了一层薄汗的手心,再怎么担忧或者牵挂也是姜晔和京都警方的事情。她握着隐隐发烫的手机靠在抱枕上, 不知道过去多久,手机“嘟嘟”震了两声。
【顾明衍:在做什么?】
在想宋名恩现在在哪里。
她抿了抿唇,在聊天框内删删减减, 顾明衍跟她一样不是检查或者警方的人, 宋名恩当然也不是他的委托人。徐轻将自己下巴缓缓隔着在小臂上方, 整个人伏在飘窗上的小木桌边沿, 窗户外透出的风有一点暖。
顾明衍的视频打来,手机停顿一秒, 画面中出现她恹恹的一双眼。
“怎么了?”他声音带着一点磁性的电流声,或许传过来信号不是很好,徐轻把窗子开得大了一点儿, 仲春的晚风是格外和煦的,撩起她耳廓几缕柔顺的发。
顾明衍问她怎么了,是看到徐轻眼边还有一些被衣服褶皱压出的印痕。
“没有怎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
画面中她占了大半儿, 顾明衍那边光线很暗, 占了右上角很小一块地方。徐轻伸出指头一点,那块黑暗的地方渐渐放大,他应该是在楼道或者比较偏的地下停车场, 商务式的西装开了上面那么一小颗扣子, 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锁骨和脖颈线条投下的阴翳。
顾明衍没有开口, 她也不打算主动说话。
“tmd你敢咬我——?”
潮湿的地下室内,洪岳翻手一个巴掌甩在被用绳子绑住的女人脸上,膝盖内侧血淋淋缺了一块儿,殷红的血液一点一点滴落下来,黏糊糊积在地板上。
宋名恩唇齿间全是浓郁的血腥味,迷药的味道已经逐渐侵蚀了她的理智与身体,但眸色是冰冷的,在惨白的灯光中好像一条穷弩之末的美女蛇。
她可以为了亲人委曲求全,也可以在这样危险的关头找准时机发出反击。
“装这么听话。”洪岳用力扼住女人的下巴,宋名恩抬起头,瞳孔是深黑色的,仿若一潭没有了生机的死水。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她左耳有些失聪,现在嗡嗡声还在脑中回响,嘴里腥气很重,不知道是自己刚刚被打出来的还是他的血。男人朝她唾了一口,宋名恩闭上眼睛。
她不会选择在阴沟里死去。
如果有生的机会,就算没有了清白,她也依然会回到现实社会中去赚钱,去讨生活。
宋名恩这么想。
被激怒的男人已经在毫不留情地撕扯她的衣服,白皙的皮肤裸露在空气中,宋名恩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只可怜的丧家犬,看从来没有摸到过阳光的人,因为心里本身就有一道阴沟,所以他认为这些美好都是虚伪的欺骗。
他想撕碎看到的美好,这样自己就不显得那么可怜。
“你笑什么?”洪岳手指在她面颊上紧紧陷下去,掐出骇人的红痕。
宋名恩抬起眼,面色苍白,但是唇角微微上扬,没有回答。
“老子问你笑什么!——”
伴随着他手中的力道宋名恩听到自己上衣前侧衣服被撕开的声音,与此同时地下室的门被人踢开,她强撑着的身体像一块干涸的土地,靠在凳子上无力地垂下手。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是很陌生的声音。
姜晔的皮靴停在她面前,脱下自己制服外套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上面满满是烟草炽烈的味道。
“都是血。”同事半跪在地上划出蓝线保护现场,凳子上的女人左侧脸边都是红肿的,血液从另一侧嘴角流下来,因为办案的严谨他们甚至不能去帮她解开绳子,得先检查。
屋内萦绕着一种奇怪的苦香味,女人呼吸有点儿错乱,身上泛着一种暧昧的红晕。
“姜sir。”同事见他想要伸手去抱她,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宋名恩刚才那一咬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现在手脚都绵软得动不了了,但感官还是清晰的。比如她能感受到男人落在她额头上的一只手,指尖有点凉,但动作非常轻,很温柔,让她忍不住眷恋似的往他掌心里蹭了一下。
“先检查。”姜晔说。
他们是通过天网系统一个街区一个街区找过来的,洪岳这里虽然因为自己家人有些松动,但检查方仍然没有放弃寻找。一来是他手里有人质,他们有责任保护任何一个公民的安全;二来是社会治安问题,不能因为几窝蛇鼠而搞得京都人心惶惶。
这里是一国之都,掌握国家的命脉,不知道多少人睁着眼睛等他们办事。
姜晔知道自己逾矩了,但当他打开门看到宋名恩的一瞬间,女人身上的布料被撕得稀碎,几乎衣不蔽体,那一瞬间整个脊椎骨都是凉的。
好在身上没有什么痕迹,姜晔看到洪岳腿上的伤口,很明显那是他的血。
“能说话吗?”姜晔问她。
她听得见——宋名恩指尖微微动了动,但她嗓子好像被什么堵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出去封锁街区,洪岳也被铐住双手带走,姜晔留在这里俯身看她:“嗯,我们需要拍几张现场照片,很快。”
他看见了。宋名恩指尖在动,她以为他看不见。
一系列流程下来没用多长时间,录像拍照和指纹采集,宋名恩感觉到绑住自己手脚的绳子被松开,恢复流动的血液让她浑身有些发麻,姜晔动作熟稔地替她舒缓了一下关节,注意到女人高高肿起的左脸。
伤情鉴定医生会做的,但他还是把随身携带的箱子打开,拿出酒精棉给她做了一个简单的处理。
碰一下会疼,但女人的声音又有些不一样,好像夹杂着别的什么,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喘息。姜晔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房间里燃着的那根香料已经被人带走了,但宋名恩肯定吸入过多,现在扶着他都不一定能站稳。
对不起。宋名恩在心里说。
“没关系。”他整理了一下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门口现在铺满了闻味儿前来的媒体记者,就像苍蝇闻到腐肉,在枯草中蛰伏已久。姜晔对记者这职业从来没什么好感,案件内容编个没有边界不说,回回一遇到事就凑上来,非常干扰警方和检查方实行原定计划。
徐轻没有在自己能触到的舆论平台发布任何信息,因为她知道舆论也可以是警方办案的一种手段,但她知道,并不代表行业内所有人都知道。比如此时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道,黑黄线内警察们只能皱紧眉头维持秩序,这是一处隐秘性非常强的豪宅,庭院内种满长势茂盛的花花草草,地下室是新挖的,所以楼道口还堆着水泥。
“我带你去医院。”
姜晔想把她抱起来,但宋名恩明显有些抵触。这是规矩,每个人质都需要做伤情鉴定,这样方便后续给犯人定罪。掌心的温度明显发烫了,姜晔抱她出门。
“没事,”他安慰道,“这个很快,然后我带你回家,有了这些你后续就不用跟进。”
人质有选择不出现在犯人面前的权利,一切手续做完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被抓住的女孩儿是就是宋名恩。现在这样的社会,媒体行业高度发达,不论你是受害者还是施暴者,那些侮辱人的言辞像刀刮一样剜在人的心口上,这点他们检查方向来做得很好,包括这一次,不会有人知道宋医生被谁抓走过,自然也不会有那些恶评去揣测她遭遇到的这一切。
听到这里,宋名恩才稍微放松下来。
“你可以……”声音有点儿小,像蚊虫在吱嗡。
“什么?”姜晔低下头。
“你可以不用去找他妻子。”宋名恩说。
“我不找他,怎么保证他能克制住不动你。”姜晔苦笑了一下,这不算是个非常完美的计划,但却是最有用的,至少能拖延一点儿时间,让洪岳有所忌惮。
姜晔把人抱进车里,检查车开出去的时候媒体跟疯了似的一拥而上,驾驶员皱起眉骂了一句脏话,宋名恩没有力气,但是她能感觉出来,缩在他身上像一只没有破壳的雏鸟。
“开快点吧,我看女同志不行了。”同事听到她一声声克制的喘息,也连忙催促道。
宋名恩很难过,姜晔只能用手将她抱得更紧。
一场无休无止的舆论讨伐。
好在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我……”视频电话中,徐轻将下巴换了一个位置,瞳孔中映出的是手机屏幕蓝莹莹的光。
那边顾明衍已经走进客厅里,是她熟悉的暖橘色灯光,茶几上摆着她没有拿走的一个马克杯。其实顾明衍偏好的还是比较简洁的灰白色,但房间里到处都有她喜欢的元素,水培的几株绿植,还有卡通冰箱贴。
徐轻是一个喜欢温暖的人,他的眉眼落在这样光线里也逐渐温和起来。
“吃过饭没有?”顾明衍选择换了个话题。
“吃过了。”徐轻点头,“你呢?”
“还没,一会儿煮点面。”
“你吃清水面吗顾老板?”徐轻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边顾明衍把手机靠在支架上方便她可以看到全景,蓝牙耳机连过来能听见她的声音。
徐轻看着画面中男人正装里宽肩长腿的身形,把外套随手一脱搭在沙发靠背上,真的打算煮面。
“你把手机带到厨房里去吧。”徐轻说。
“我在这儿煮。”房间里有个功率不高的小锅,是从前徐轻用来煮汤圆的,顾明衍将它随手插在茶几边墙上,“打算什么时候睡觉?”
“睡不着。”她太阳穴一突一突地在跳。
锅烧开,热气袅袅娜娜蒸腾上来,徐轻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心里那个问题问出来:“姜晔会去找洪岳的家人,是你提出来的吗?”
“是。”丝毫没有避讳。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徐轻眸色动容,隔着屏幕和蒸汽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英俊的眉眼可以清冷,也可以像刚开始见她那样恣意。徐轻伸出手想去碰,最后停在他额间的伤疤里,显出几分独属于她的温柔。
“他很在乎宋名恩。”非常直白的解释。
“可是他是检察官——”
“如果宋名恩出了事,我估计他会疯。”
徐轻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在屏幕面前愣了一下,男人只是动作寻常地把煮好的面条从锅里夹出来,调味有盐和一点青菜,从前刚来京都他就这么过的,吃什么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值得浪费时间的事情。
“可,可是。”徐轻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晔跟我差不多。”顾明衍握着筷子的指节稍微收了收,听出徐轻话里的踌躇。
他可以为了父母去隐瞒一件本该揭露于世的案件,姜晔同样在前程和她之间选择了她。
不同的是徐轻应该不会,也许对她来讲前程比爱情更加重要,甚至重要得多。顾明衍明白,所以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这一份清醒。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徐轻会在属于她的那片天地光芒万丈,他没有阻止过,甚至不会去打扰。
“我周末要去参加一个前辈的家庭聚会。”徐轻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