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轻,是吧。”她还没有来得及接话,一个有些年纪的护士走过来,对比了一下标签上的名称,“有个客户给你安排了vip病房,我让人给你拿个架子过来提吊瓶,挪个地方。”
原本逐渐红润的脸色又瞬间煞白の徐轻。
转头悄悄看了一下顾明衍……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握在她腰上的手逐渐攥紧,有点疼,徐轻吸了一口气,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不发出声音。
一个护士过来给她用架子把吊瓶挂好,注意到身边男人好整以暇的姿态,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但是明显脾气不是很好了,徐轻连忙摇头道:“那个医生啊,会不会弄错了,我不认识什么vip客户。”
手好像有些松了下来,就这么缓了一口气。
“不是啊,说的就是你,还让我们准备了些饭菜。”护士长又确认了一下信息。
“不可能,我真的不认识。”死鸭子嘴硬吧,反正边上也没人知道。
“啧,小姑娘你就别让我们为难了,我们工作很忙的。”护士长看起来有些生气,“赶紧的,啊。”
“我不要,”徐轻摇头,“我就在这儿。”
“……”护士长看了看她,“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徐轻埋着头吞了一口唾沫,说不紧张是假的。刚刚还语气戏谑跟她说话的男人气场也瞬间冷了下来,徐轻不是很敢动,但是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于是斟酌着语气找补道:“呃……就只剩一瓶而已,我能回家吊吗?”
“也行,”小护士点头,“我一会儿给你——”
她的话卡在嗓子眼还没有说出来,就听见护士长叫了声“小宁总”的声音。而与此同时,徐轻也听到了仿佛天塌下来的声音……
“你躲什么?”男人有些不悦压着嗓道,右侧手臂将人紧紧箍在怀里似的不让动,左侧手臂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搭在椅子扶手上,抬起眼对上那人的视线,瞳色幽深,辨不清情愫。
“这个女生好像不愿意换。”护士长犹豫着开口,也有些分不清楚状况,“呃……应该是她哥哥吧,在这里一直陪着她。”
刚才她问宁越安排的人是谁,确确实实听到的是“女朋友”三个字啊!有兄妹这么亲密吗……苍天没有眼啊,所以是不是什么捉奸现场,一会儿打起来要不要叫保安,算了反正这里是医院救治也来得及。
就这么在心里把结局要各缝几针都想好了,护士长睁开一只眼睛正要看看这女孩儿怎么露馅,却听她旁边的男人面色如常地开口:“跟他说说我是谁?”
“我们回家吧,好不好顾明衍?”她现在脑袋要爆炸了,徐轻央求道。
然而男人轻哂一声地收回眼,面色带了些微嘲。
“情况怎么样?还可以吗?”宁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只是侧头问了一下负责徐轻换药的小护士。
“还……可以吧,就只是季节性的流感而已。”小护士回道。
“嗯。”微微颔首,“不愿意换就不换,麻烦您了,快去忙吧。”
“好……的。”竟然没有打起来,护士长转身准备走,一步三回头地睇来八卦的眼神。
“那您还回家吗?”小护士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就留在这儿。”顾明衍语气不怎么好地答道。
“她要回就回去吧。”宁越几乎是和他同时开口的。
气氛静默了一秒,徐轻咬了咬下唇准备说话,却觉察到男人将环在她腰际的手收了回去,她抬起眼看了看,只见顾明衍下颚微微动了动,好像恢复了她刚刚见他那时候的模样,姿态散漫,眉眼见却带了少许厉色,语气轻佻开口:“回去?是不打算再多见见了?”
宁越很快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垂下眼,开口依然是清冷的音色:“你跟他住吗?”
徐轻觉得自己脑袋里很乱,似乎自己都没有厘清却强行让她上战场。
“我……”她又听到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在说话,还挥舞着附魔的刀叉在她耳边跳舞,一个笑起来“桀桀桀”,另一个笑起来“嚯嚯嚯”,让她忍不住抬手去捂耳朵。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刻发出这种鬼畜的声音!一点儿伤感都不给她留啊喂!
顾明衍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全程几乎没有说任何话,好像跳过自己在看面前发生的事。
不属于他的委托人和对方的一桩案子。
“是不是胃又在疼?”宁越伸出手来想探她的体温,却被顾明衍扼住手腕。
目光在空气中交接,但是场景并不是在法庭,这里没有庄严肃穆的白色灯光,也没有红色领结的律师袍,力道较量了一个来回,最后几乎是同时收回了手,仿佛昭示着表面的剑拔弩张告一段落。
周围熙攘的人声再次响了起来,那个妇女打完吊针站起来准备回家了,徐轻从毛毯里抬起头,耳边来回晃荡的魔音也随之消失不见。
“娅娅,”顾明衍很少这么叫她,和平时温柔的语气又不太一样,就像蛊,“你跟他说我是谁?”
“我可以猜到你们在交往,”宁越的语气听起来比想象中轻松,“你别逼她。”
“嗤。”就这么发出一声似乎不屑的讥诮。
“我们结婚了。”徐轻抬起头,煞白的灯光落下来,映出她眼睫的鸦青,“就在不久之前。”
宁越的目光明显滞了一下——他很明显看到了二人空空如也的手指。
“真的结婚了。”徐轻想要把自己缩起来,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我们有证书。”
“结婚?”这个词似乎有些陌生,宁越重复了一遍,眼澜微动看过来。
“嗯。”徐轻蠕了蠕唇,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话,就这么看着从药瓶里滴下来的透明生理盐水,好像回到了记忆中的某个雨天。随着虚弱的神经一点点跳动,记忆也模糊了。
宁越没有再继续说话,周围的人来来回回,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喉结上下一滚动。
“叙旧完了吗?”顾明衍懒懒抬起眼,眸底很冷,语调却是吊儿郎当似的漫不经心。
“……”沉默了少许,宁越把手上一提袋子放在地下,转身离开。
“啧。”顾明衍目光还是看向袋子的一个开口,里头是一些用过的化妆品护肤品之类,闭着眼都能猜到是她什么时候用过的。
他抿了抿唇,还是伸手帮她捡起来。
“你……”徐轻眸子颤了颤。
“不要了吗?扔了怪可惜的。”他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愫。
“我已经全部买新的了,”徐轻的声音还是有些哑的,“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
“等你打完针。”他把手提袋放在侧边的大袋子里。
“……我想回家。”徐轻手指紧了紧,就好像很早以前落下的石头终于泛起了涟漪,一层一层扩散开来,她不是一个什么事都做好准备的人,不然也不会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就拉着一个男人去结婚。
真正经历的时候反而有点懵,第一反应是先把自己藏起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该算昨天了)下午经历了一场豪赌,别人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感觉试卷质量蛮好的,很顺很滑,有幸的话就给我过,不幸的话等等我,十二月我还来
cctv building我本人了啊喂!
第56章
她是在车上挂完水的, 自己把针口取下来,有点疼,用碘伏棉自己按压住, 好像恍恍惚惚才清醒过来。她不知道顾明衍有没有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就这么用手按住有点发疼的伤口处,等着汽车一点一点向前行驶。
在原来的车位上停好, 男人将她打横抱起来,徐轻乖乖的没有动。
就这样上电梯,换拖鞋, 开门。
她以为顾明衍会像上次那样惩罚似的吻他, 但是他没有, 甚至只是弯腰把她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拉上窗帘,没说什么话就出了门。
眼前是灰黑色的天花板, 屋内没有开灯,嘴巴里仍然带着打吊针之后留下的苦味。
也没有虚弱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她重新穿上拖鞋走出自己的房间, 听到他那侧的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坏女人!】小白说。
【坏女人!】小黑说。
【但是我喜欢。】小黑笑——【嘿(hei)嘿(hei)】
客厅里也没有灯光,徐轻就这么静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听到屋里没有声音了, 才慢慢吞吞地走到门边上, 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敲了敲:“顾明衍,你睡了吗?”
【废话刚刚水声才停, 睡了才怪。】小白吐槽。
门内没有动静, 徐轻等了一会儿, 好像心里有什么聚集似的层层漾开来,有些发闷。
“对不起,我没有想好要怎么说。”隔着一层门,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努力让自己音量大一些,希望里面的人可以听清,“你不开门也没有关系,但是我跟你……在一起之后就没有再跟他联系过。”
“今天是,就是我发烧的时候我领导也知道,她认识宁越,给他打的电话。”
“你不要生气。”这么说得声音也有点虚,徐轻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解释,但是现在一心只记得他抱自己的眼神,就好像闭上眼睛或者处在黑暗里就会想起来,“你不要生气呀……”
尾音故意带了些虚弱沙哑的感觉,门从里头打开,男人眸色有些冷地落在她身上。
徐轻抿了抿唇,抬起眼睛看向他。
“进来吧。”顾明衍下颚动了动,指腹从她的耳廓到唇边,轻轻摩挲了一下,“装得挺像的。”
“是真的还在晕,我现在是病人,”触感有些麻,徐轻往门边退了一步,“病人的反应很慢的。”
是在替自己开脱了,她似乎听到男人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你洗好澡了吗?……我给你擦一下。”他额前的碎发还在滴水珠,徐轻知道他的浴巾放在哪里,伸手去拿过来,很乖巧地踮起脚来给他擦半干的头发,刚打完针的手确实是酸的,只是想博同情而已,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徐轻。”声音带了些警告的意思,顾明衍接过她手里握着的浴巾。
“真的知道错了嘛,我现在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了。”她看到他自己举起白色的浴巾一点点擦拭着湿润的头发,眸子颤动几下,就这么坐在床沿默默等他擦好。
“不回去睡吗?”
“不……回去了吧,但是我是病人。”徐轻吞了一口唾沫,目光闪躲。
顾明衍把用好的浴巾放进脏衣篓里,打算再回浴室用吹风机吹一下,却感觉到身后一个力道拉了拉他的上衣。
“你……要去沙发吗?”徐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给你看手机好不好?”
顾明衍:“……”
她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话,顾明衍又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摸了摸她的头发。
“就是刚刚给你看的那些衣服,我一会儿买回来。”
“你还有钱?”
“……”说得有道理,她确实兜里没有什么钱了。
“预支一下嘛,可以买那么一两件。”徐轻眼睛动了动,就这么缩在她常常睡的那一边。
顾明衍去把头发吹干了过来,两个人依然没有立刻说话,徐轻没有合上眼,却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拨弦似的,往他那边凑了凑,他伸手将她推开,却听见一声软软糯糯的“老公”。
叫了一声就没信儿了。
徐轻手指攥了攥手里的被子,觉得手心又出了浅浅一层汗,就感觉一个力道将她翻了个面带到身上来,鼻息交错间靠得很近,他把她放在身上圈在了怀里。
有点……奇怪,但是突然想到很久之前她吐槽的那句“你怎么那么沉”。
今天的窗外没有下雨,在申城整个从亚热带季风气候变成了抽风气候的秋,很少见到这么明朗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