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的爷爷秦仲尧年过九十,鬓发苍苍,威严却在,年轻时一手打造秦氏集团,即便如今已不是掌权者,但威望还在,他一来,便显示秦家对这新开幕公司的重视。
随爷爷而来的是一群秦家的亲戚,当中不乏有人暗地里给秦煜使绊子,或反对投资这家公司的,但今日他们簇拥着秦仲尧而来,便代表某种态度,想拿秦仲尧来压秦煜。
但秦煜心中明白秦仲尧不会反对,所以今天爷爷的来意也很清楚,是给自己撑场子的,于是从善如流地接受,一番虚以委蛇后,眾人发现他俩其实立场是一致的,便见风使舵地改口恭贺,也有人识相地溜走,或愤而离席。
一场滑稽又暗潮汹涌的争斗落幕,爷孙俩屏退左右,在角落里交谈着,秦仲尧向秦煜问:「听说你今天带林家的小姑娘来了?」
「是。」秦煜想起方才听见的琴音,心情已恢復平静,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温柔。
见状,秦仲尧挑眉满意笑了:「怎么不带来给爷爷看看?」
「下次吧,会吓着她的。」秦煜坚定地摇头,语气不自觉带着疼惜,秦仲尧听完大笑,也不勉强,摆手示意:「去吧,去陪小姑娘去,别陪我这老男人!」
秦煜不可置否地笑了,与爷爷道别后,在门外遇到小方,两人交谈着一同回到乐声美食所在的会场,逡巡一圈后,却没望见熟悉的粉色礼服。
「人呢?」秦煜脸沉下来,将会场之人都扫过一遍,小方也疑惑随意揣测问:「会不会是先回林家了?」
「不会。」小方的猜测被秦煜毫不留情地驳回,只见老闆面色沉重地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在一阵等待中迎来机械无感情的女声:「您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请......」
秦煜放下手机,只觉被一股未知的恐惧笼罩,他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绪,用冷若冰霜的声音开口:「马上去调监视器。」
小方吓了一跳,抬头望向老闆,有些不可置信,却见对方神色冰冷,有无声却满溢的怒意倾泻而出,从未见过的模样令小方心中一凛,不敢再说任何话,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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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过半,南朝曇华殿寝宫中,林语晞如往常一般捧着玉珮在床上等着,在这没有时鐘的国度里,她不能知晓确切时间,只能抓个大概时辰守着玉珮,等其准时发光便能与另一个时空的江晏清谈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语晞只觉得今日等的特别久,似乎早已过了该联系的时间,但玉珮没有发光,也只能等着。
可能是自己太心急了吧!
时间缓缓流逝,林语晞再也躺不了,站起身在殿内来来回回地走,手里还握着一直黯淡无光的玉珮。
「江晏清?公主殿下?」林语晞一遍又一遍地对着玉珮喊,却迟迟得不到回音。
久到没有时鐘的林语晞都能确定时间已离子时很遥远时,她声音已经喊哑,手握着玉珮,忽然失去全身力气跪倒在地。
一种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孤独感笼罩她。
彷彿天地时空之大,却只剩她一个人。
林语晞忍不住落泪,随即很快拭去泪痕,又赶不上泪水溃堤的速度,眼泪越抹越多。
为什么玉珮不发光?
江晏清发生什么事?
她想回家了。
林语晞边哭边在心里大喊-爸、妈,我想回家!
曾经骄傲如斯,她觉得世上所有的好都理所当然,可被拋到这陌生的世界后,才发觉自己什么都不是。
当她不是林语晞时,她的任性、傲气、娇气,都成了一场笑话。
她不能不是林语晞阿。
「让我回去!让我回去!我要回家!」林语晞抓着玉珮,眼眶通红地大喊,神情语气悲慟至极,在静夜里显得无比阴森。
「公主殿下?殿下发生什么事?」房中动静太大惊醒外面守着的秋扇,她一进门便见三公主握着玉珮泪流满面,神情扭曲又悲慟,吓了一跳,正要上前却被大吼:「滚出去!出去!」
林语晞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吼,神色坚决又带着狠戾,让人不敢忤逆,秋扇犹豫一瞬,转身朝外走去。
秋扇十分冷静地走出曇华殿,接着熟门熟路的来到华清殿,暗卫见了她,无人出手阻拦,让人直接进到一间房门前敲门。
「谁啊?」一声带着睡意又不耐的男声响起,秋扇忙道:「殿下,三公主拿着玉珮在哭,像疯魔了!」
「啊?」赵景云顿时睡意全无,又惊又喜问:「当真是玉珮?她怎么哭了?」
「奴婢不知,可玉珮是货真价实的!殿下,接下来该如何?」
赵景云跃下床,想了想吩咐:「先去准备美酒来!越烈越好!」
「啊?」
「本皇子的美色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赵景云打开衣柜,仔细地挑起衣服,门外秋扇早已习惯二皇子口无遮拦,虽一头雾水,还是转身乖乖准备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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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华殿里,林语晞坐在地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环抱双脚,眼神空洞,既没有睡意,也没有想法。
她该怎么办?
忽地,一颗石子穿过纸糊的窗户纸正正打到林语晞头上,她愣了一下,听见一声叫唤:「三公主?三公主睡了吗?」
「赵景云?」林语晞听出声音,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又有些意兴阑珊地开口:「滚。」
「别啊!我给你带好喝的来了,挪。」窗户被推开,一罐酒罈在窗前晃来晃去,林语晞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哭肿的眼睛,语气冰冷道:「就让你滚了!我心情不好,你不要来惹我!」
赵景云顿了顿,听出声音中的哭声与嘶哑,声音多了一丝温和:「心情不好,喝酒不是正好?三公主喝过酒吗?还是你......不敢喝酒?」
「笑话,我酒量好的很!」林语晞咬牙站起身,走至窗前抢过赵景云手上的酒,并打开窗户,只见赵景云嘴角含笑,月色下一身雪白长衫就像画中仙人般气质斐然,好看的很,她忽然就想起江晏清说的,他是敌国质子,作为被拋弃棋子才来到南朝,孤身一人在这龙潭虎穴长大,她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你......喝吗?」
赵景云扬起嘴角,觉得自己的美男计奏效,得意地挑眉,正要回答,却见三公主又摇了摇头:「算了,你还是滚吧,我看你一脸不正经就想揍你。」
「......」赵景云扬起的嘴角瞬间僵在脸上,林语晞忽然有些想笑,心情在这瞬间莫名地不再那样沉重,她终于有间心打开酒罈,闻见浓郁的酒香,自言自语:「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说的好,我们同醉,来,给本皇子倒一杯!」赵景云伸手,示意给自己倒酒,而林语晞冷漠地看了一眼,忽地举起酒罈,仰头就喝,气势之豪阔前所未见。
「喂!这酒不是给你这样喝的!」赵景云傻了,想阻止便翻窗进了房里,林语晞后退一步,又仰头喝一大口,正想豪气万丈说「老娘千杯不倒」,却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晃了晃碰一声就跪坐到地上。
跪到地上后,林语晞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真正的林语晞确是千杯不倒,可这身体属于滴酒不沾的江晏清。
这不是她,所以她会醉。
思及此处,林语晞只觉悲从中来,头晕、伤心、难过一齐拥上,她又哭了起来。
「怎么突然又哭了?」赵景云一时很想走,只觉玉珮什么的,要不明天再拿好了,也不急于今日。
「我想回家呜呜......我想回家呜呜哇阿......」林语晞大哭,赵景云环视一圈,忽然神秘兮兮地蹲下身在她面前问:「你家在哪里?不对......whereareyoufrom?」
一字一顿,赵景云说的异常认真,心跳如鼓,紧张不已,接着,他听见一声带着醉意的回答:「i'mfrom......啊?你怎么好像说......英文?」
意识矇矓间,林语晞觉得头痛欲裂,又震惊、又迷糊,分不清是幻是真地昏睡过去,朝后倒去。
因为知晓酒里掺杂安眠成分,所以早有预料的赵景云伸手抱住了她。
赵景云看着昏睡的三公主,总觉得有些良心不安,于是先抱着她到床上,还替她盖好被子,轻声道:「抱歉了,小姑娘。」
接着,赵景云转过身,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一只玉珮,拎着被一口气喝了半罐的酒罈子翻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