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腊月初雪,细雪纷飞,转眼间变成了鹅绒大雪,再也不适合飞速行驶。
闕扶苏缓下车速,护卫的汽车却没有减速,快速朝他们逼近。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收拾他们就回来。」随即在路边停了车,推开车门。
夏荷华瞪大眼,惊叫道:「你疯了吗?一个人要打那么多人?」
闕扶苏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尷尬地说:「他们是我的护卫。」
夏荷华整个人呆住,脑袋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闕扶苏走向护卫的车队。
然而,后面护卫队的车还没停妥,又有一辆汽车快速驶近,与护卫并行而驶,似乎说了什么,几辆车便停在了不远处,部分车辆开始折返,只留下两辆车。
那台后面追上来的汽车停下来,有人下车朝闕扶苏走了过来,端端正正地行了军礼,「见过司令。别来无恙?」
「苏哲?」闕扶苏惊诧一瞬,笑了开来,「你怎么在这?我以为你守在北京。」
苏哲似笑非笑道:「听到你由西南回来,便想着回来和你叙旧,却没想到,前脚刚抵达上沪,收到义父第一道命令是来追你的护卫,简直莫名其妙,荒腔走板。」
「什么意思?」闕扶苏不明白。
「你问我,我还得问你呢?」苏哲有些无奈,「怎么为一个西……姑娘大动肝火?还急吼吼地开车就跑了?一点都不像你。」
「她不是普通姑娘。」
苏哲闻言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我知道。」那姑娘的跟局和相帮还在理查饭店门前乾着急,一副想打听又不敢打听的神色。
闕扶苏苦笑,「你们先回去吧,今晚我要哄人。」
苏哲不知该说什么好,拍了拍他的肩道,「唉,你保重。」
等到苏哲上车,所有护卫队的汽车全部往回折返,闕扶苏也转过身,往自己的车上走。
然而,就在此时,他那辆汽车却突然发动,高速往前衝去,一骑绝尘。
闕扶苏整个人愣在原地,夏荷华然把他丢在雪地里一个人跑了?还是他教会她开车的!
她以为上沪有多少黑头汽车?明天他一查就知道她的行踪啊?
想了想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夏荷华把他扔在雪地里了。八成是意识到方才他没有讲明追他们的不是仇敌而是护卫,彻底把她惹毛了。
「脾气还是一样的大啊。」闕扶苏喃喃道。
话才刚说完,他又看到夏荷华驾驶着那辆黑头汽车折返,不由自主微微一笑,心想夏荷华还是心疼他的吧。
却没想到夏荷华一路飆过他身侧,神情苍白却又冷酷,朝他的方向扔出了一件军大衣,而后毫不停留逆向驶离,在远远的一条路口右转。
闕扶苏彻底呆住,快步奔到马路中间捡起军大衣,抬步飞奔朝夏荷华追去。
「真的生气了?该死。」他得快追,避免夏荷华又胡思乱想,觉得他就是在演戏哄骗他!
一路上大雪纷飞,闕扶苏在街上拔足狂奔,时不时脚滑,几度跌在地上,还好他手脚俐落,连忙稳住身子,然而,鬓角与背心已是汗水淋漓,军大衣根本也用不上,但也不能扔在地上,只好抱着军大衣一边急奔。
等追到了夏荷华开车右转的地方,他连头都不必抬,光看整条街张灯结綵,闪烁着各色霓虹灯,一群寻芳客揽着长三在路上走着,他就知道这是四马路。
四马路由东薈芳里至西薈芳里,一直延伸到跑马厅一带,有一两百家大大小小的堂子。
夏荷华向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她想做的事没人能够阻拦她。
他让着她,是因为夏荷华的任性其实都暗藏着温柔与撒娇,他心甘情愿。
夏荷华以往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大事,想看她高兴,现在他不让,是因为四马路三教九流,就算是书寓先生也要有人陪着,否则被哪个寻芳客缠住拖不了身不是更麻烦?她还打着算盘要他们分开逃?
闕扶苏真的觉得委屈极了,小心翼翼捧着一份感情,献上自己满腔的真心实意,她说不要就不要,答案还如此可笑?那他这些年到底为谁辛苦为谁忙?还为了一个小误会被扔在雪地里跑几百公尺。
偏偏身为一个男人,什么苦什么难都不好说出口,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不过,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要不是让夏荷华误以为后头是追兵,她就不会和他吵,现在他只想赶紧找到夏荷华。
闕扶苏抓住一名和他同服色军装的军人的臂膀,问道:「沪光戏院在哪?」
那人睨了闕扶苏一眼,见他领前和肩上都没有代表军阶的军徽,瞇了瞇眼,反手擒住他的臂膀质问:「你是哪一排的士兵?你的军徽呢?」
闕扶苏愣了愣,已经许久没人敢用这口气对他说话。
方才他自己气急败坏把军徽给扔在大马路上,简直愚蠢。
今日又刚上任,还没亲自阅兵,谁认得他?
在对方眼底他反倒看起来像个冒牌货。
所幸他的臂弯上还掛着一件差点被他扔掉的军大衣,于是,闕扶苏将军大衣抖了开来,披上身,反问道:「你说我该是什么官阶?」
大衣上头别着第三师总司令的官徽。
眼前的军官愣了愣,「你真的是总司令?」
闕扶苏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军队里高阶军官的威压感难以模仿,那名军官半信半疑,闕扶苏反倒质问,「你是第七连的人?非得看到军徽才认得自己的长官?那好,去中山路上头帮我捡回来!」
那名军官半信半疑,但看军大衣上军徽不假,只好道:「司令怎么弄丢了军徽。」
闕扶苏胡乱说道:「追人,跑着跑着掉了。」
那名军官信了,连忙低声问:「是否要派人协助司令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