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爷心中怒骂谁希罕和你们柳家结这个亲?但是如果柳家因为区区一个西桑悔婚,他的票号转成银行的计画就要泡汤了。
孔老爷咬牙道:「一切都是误会,老夫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管家趁着两人说话时已经来到孔老爷身后,附耳说了柳老爷为了一名西桑拋家弃子,因此柳老夫人从此恨极西桑、长三的秘闻。
孔老爷听了更火大,简直想抽死管家。既然知道有这个传闻,今夜就不该请西桑,不就没这风波了。
孔老爷对管家使了眼色,管家得了授意,陡然提高声音说,「何西桑扰了仪式进行,惹得眾人不快,打算要怎么赔罪?」
夏荷华只得赔笑道:「对不起,一切都是我不好,我这就离开。明日必再备礼登门道歉。」
「明日?现在就能赔罪为何拖到明日。你马上脱下高跟鞋,赤足膝行过来向我家老爷和柳老夫人磕头陪不是,就当这件事翻篇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夏荷华脸色剧变,这个要求无礼之至,与负荆请罪没两样。
她不是传统的缠足女性,却也从未在人前展露过裸足,更别说要一身合身旗袍的她膝行,等于要她撩高裙摆至膝上,让眾人观看,和赤身裸体差不了多少。
倘若今日她答应了,她的名声就毁了。即便书寓先生在达官贵人眼中只是玩物,但她却没想过要被人践踏至此,毫无尊严可言。
夏荷华僵在原地,艰难地说:「迟到是我不对,但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事关我的名誉──」
「区区一名下贱妓子还谈什么名誉?」
人群中忽有一声高呼,眾人掉头看去,正是白少奶奶简雯。
此时,吴芙正和闕扶苏踏入宴会厅,听见这声尖嚷,不由自主往声音来处瞧。
简雯挣开被白石纪的箝制,轻蔑讥嘲,「谁不知道你们这些娼妓到处勾引有家室的男人?」
夏荷华拧紧眉心,握紧双拳,咬牙道:「我从未做过这种事。西桑卖艺不卖身,眾人都知晓。」
「眾人?你是说嫖客吧!谁不知道现在书寓先生也卖身?」
近几个月长三也开始自称先生,出卖肉体,书寓先生无法与长三竞争,为了生计,暗自卖身消息时有所闻,简雯这盆脏水一泼,夏荷华想洗清也难。
白石纪难堪说:「你别说了,她和我真的清清白白,你没有必要落井下石。」
简雯看向紧紧扯住她袖子的丈夫维护其他女人,越发歇斯底里,「白石纪,你每次叫她的局都夜不归宿,你敢说你和她之间没有搞过?」
此话粗鄙至极,引得眾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夏荷华愤怒又难堪,哑声辩解,「我没有!我真的和白公子没有任何瓜葛!」
但她的辩解是如此苍白无力,女人们充满敌意与蔑视的眼神宛若利刃,一刀刀捅穿她,而那些公子哥儿们的眼神更为复杂,落在她身上,像是她已经被他们脱个精光,彻底意淫。
她双眼泛红,垂眸低首往后退了一步,想转身就走。然而,简雯却高声喝道:「怎么?心虚想逃?」
「现在演的是哪齣啊?」吴芙挑眉问曹秘书。
曹秘书低声说:「元配斗西桑呢。」
「呵,女人就是无聊。」吴芙鄙夷笑道:「扶苏啊,你的眼睛可得睁大瞧瞧,好妻子不可以像他们……咦?人呢?」
吴芙转头才发现扶苏不见踪影,眼前的狗血大戏还在上演。
简雯火力全开,「少装了!我就问你一个西桑哪来的钱买洋楼?要不要跟大伙儿坦白书寓原本的主人是谁?」
夏荷华脸色倏地发白,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简雯是如何得知?
简雯见她神情有异,冷笑一声,对眾人说:「大家可记得德西?」
德西在黄浦滩赫赫有名的人物,来自英国,家族曾是东印度公司的经营高层,后来东印度公司被剥夺了行政执行权和军权后,德西家族仍旧持着庞大财富。
德西成立了洋行,在天津、上沪、香港、台湾都有分行,专营生丝和茶叶和各式商品的进出口贸易和物流,也包含人口仲介,当然也有檯面下的人口及鸦片贩卖。夏荷华如果和德西有所关连,人品如何不言而喻。
「她就是德西包养的情妇!德西死了,她没人仰仗了,不过就是一个拜金女重操旧业罢了!」
眾人目瞪口呆,再也没人敢搭腔或帮夏荷华辩解一句。
白石纪脸色难看,低喝道:「你快别说了,丢人!」
「丢人?她丢人,还是你丢人?今天我就要把她的狐狸皮给撕了,让大家知道她勾引了多少男人!」
「别胡说了,你这是得罪全上沪的名门!」白石纪想去捂简雯的嘴却已来不及。
简雯当初可没少花心力在调查夏荷华和这些恩客的行踪,让她觉得不齿的是她抬指点了过去时,还有人往后躲进了柱后。
简雯冷笑一声,「贺子充,你再躲啊,你这个孬种!我看你的未婚妻知道了会怎么想!」
贺子充脸色难看,却死也不肯站出来。
夏荷华听见贺子充的名字时,脑袋一片空白,浑身抖了起来,那个人也来了?
「你们可别想赖,别忘了掛牌的书寓都要缴花捐,查了就知道!」
简雯家里有人在税务局工作,对她来说,得知书寓经营状况并非难事。所以今日才敢如此撒泼。
眾人更加脸色难看,但看白石纪都能和夏荷华温存,自己要是否认说没有春风一度不是显得自己不入区区西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