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我记起来你了。你们有一年春节是不是也来过这儿。”
时光在飞速流转, 他们之间却好像定格切下了慢动作。
熟悉的老爷爷,一层不变的观景台, 就连缆车上斑驳的绿漆, 都和数年前离开时候的样一模一样。
姜黎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阮星蘅此刻也恰好在看她。
他们四目相对,姜黎心跳缓顿, 有了那种时光回转的感觉。
“你们还在一起呀, 真好。”
老爷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人间落雪到白头, 你们会一直幸福的。”
说来也巧, 停了一整夜的雪再这时候又有了飘下的迹像。
姜黎伸出手, 看雪花在;她掌心落下, 又化成一滩冰水。
阮星蘅握住了她的手, 眉目矜冷, 说出来的话却很有温度。
“很冷, 你生理期要来了。”
回程的路上, 姜黎有些昏昏欲睡。她接到了电视台发来的新年贺词, 眯着眼睛抽空回了两条, 在暖气很足的车里, 困得就要睡过去。
阮星蘅安静地开着车,车窗外飞快掠过高楼大厦。
他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问道,“你喜欢哪里的房子?”
姜黎唰的一下睁开眼,她来了精神,问道,“你准备买房了啊,阮星蘅?”
“冬天住在海边,太阴冷了。”阮星蘅偏过头看她,“你不是怕冷么。”
原来是为了她。
姜黎心里美滋滋,既然人家主动提出来,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姜黎想了一下:“房子不用买太大,也不用挑什么好地段,我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娇气。如果你钱不够的话我们可以一起买,我在姜家集团是有股份的,你知道吧?”
车驶入了地下停车库,阮星蘅没拔下车钥匙,仍旧让暖气继续开着。
他推了一下眼镜框,回头看着姜黎掰着手指头数银行卡余额的样子一阵好笑。
“阮太太,你大概有些低估了你丈夫的实力。”
耳畔男人落下的笑声低沉,姜黎先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等到阮星蘅缓缓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资产证明的时候,她盯着最末处的预估资产合计睁大了眼睛。
阮星蘅轻轻抬手,掌心摩挲着她的长发,眼中的柔情寸寸。
“宝宝,我说过的,会给你一个很好的未来。”
这个新年,姜黎实现了两个新年愿望。
第一个愿望,阮星蘅喊了她宝宝。
第二个愿望,她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姜黎眼眶红了红,又觉得每次都只在阮星蘅面前不争气的流眼泪有点丢人,就抿着唇把脸硬生生地转到窗外。
“怎么了?”
他倾过身,解开安全感,语气依旧温和。
“我觉得我们应该多一点交流。”
阮星蘅静静地看着她,他的手掌轻轻搭在她孱弱的肩头,感受到她在微微的颤抖,他轻轻地拥住她,用很温柔的声音对她道,“狸狸,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们拥有追求和实现爱的能力,也可以摆脱一些原生家庭带来的灰暗。所以,我们可以继续四年前未果的未来。”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还是不争气地掉了眼泪,就算没有给阮星蘅看见,姜黎也知道他一定能听出自己沙哑的声音。
她转过身,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挤进他的怀抱,在他大衣的口袋里胡乱地摸纸巾擦眼泪。
“我爸妈都没对我这么好。”
姜黎声音闷闷的:“你对我太好了,我怕你有一天发现了我的毛病,会讨厌我。”
“看来我需要把那枚袖扣的故事给你讲完了。”
就这么被她紧紧的抱着,阮星蘅讲完了发生在他一帆风顺的人生里的第一个转折点。
他说,他一点也不以为那是不幸。
因为在那一年,碰见姜黎所带来的幸运,已经超脱了苦难带给他的折磨。
听完这个故事,姜黎愣了一下,她从他的怀里仰起头,“原来你真的先认识我。”
“也是你先喜欢我?”
阮星蘅轻轻点了下头。
“那你就是对我一见钟情喽?”
姜黎眼睛亮了起来,她突然明白了阮星蘅对她的爱的起源。
如果在家族破产亲人重病这种人生灰暗时刻,突然有个人从天降临将她从生与死的边缘拉了回来,然后告诉她黎明就在下个转弯的时候。
她也会无可救药的爱上那个人的。
她在这一刻明白了黎明的含义。
姜黎这个名字,也终于脱掉“将离”这个不被祝福的含义。
她真正意义上,明白了自己也值得被爱。
当阮星蘅用很平淡的语气说自己当时站在那冰面上,有过想死的念头的时候,姜黎的心猛然一揪。
他说:“谢谢你当时拯救了我。”
姜黎心震了一下,她出神地望着他的双眼,第一次感觉到灵魂被人托举到一个极高的位置,他肯定了她的价值,赋予了她无上的荣耀。
姜黎仰头看他,眸光潋滟纯澈。
她再次贴近他的胸膛,侧耳听那颗心脏在猛烈的跳动。
这一刻,她知道,是为了她。
“我也谢谢你,拯救了我对爱的糟糕认知,以及……”姜黎顿了顿,很轻地说,“一直坚定不移的爱着我。”
-
回到家里,姜黎坐在书桌前写了给阮星蘅的第一封信。
-除夕夜,我们一起去了雪山坐缆车,我担心今晚不会开业,但还好,那个老爷爷还守在那里。
-时光一如四年前,我们在这座雪山相爱。
-一切好像都还没有变。
-对了,今天很爱你,阮星蘅。
合上钢笔帽的一瞬,阮星蘅刚好端着红糖水进来。
他瞥了她一眼,话里带着很明显的笑意。
“没睡啊,刚好过来喝这个。”
姜黎很讨厌冬天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在冬天的生理期里很容易会痛经。
某一天上学,她虚弱的抱着暖手宝趴在课桌上,病恹恹的样子大概是被阮星蘅看见了。
她被他强行领着去校医室看病,最后在校医生很无语的目光下,她吞吞吐吐扯着阮星蘅的衣袖。
“你别问了,我就是来那个了。”
那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阮星蘅脸红。
从脖颈处的线条蔓延一路,耳尖通红,脚步飞快地拉着她往回走。
后来下个月,她看见阮星蘅课间抱着一本厚厚的医学生理书在啃,并且在每一次生理期的前一个星期,他都会给她泡温热的红糖水。
又一次课间,打完球的男生顺手拿起了坐在后座的阮星蘅的杯子。
“卧槽,班长,你怎么还喝红糖水啊。”
阮星蘅合上书本,默不作声地拿回自己的杯子。
“我贫血。”
彼时的姜黎捂着肚子病恹恹地趴在桌上,她扭过头瞥了他一眼,心里空落了一下,又很快被温暖填满。
原来每天塞在书包里的红糖水是他的。
……
回忆短暂结束,姜黎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开嘴,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红糖水的味道,但是她很享受这种被阮星蘅照顾的感觉。
她顺着他举起的玻璃杯喝完了大半杯,胃里感觉暖了起来,困意又重新卷了上来。
阮星蘅问她要不要再睡会儿。
姜黎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卷着被子躺了下去。
这觉睡得不太踏实,又或许是被前夜兴奋的心情所影响,姜黎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又醒来了。
醒来的时候她的头隐隐作痛,鼻下一阵温热涌出,她下意识抽纸擦了下,目光落在纸团上愣了下。
她快速抽了两张纸,感觉眼前一阵头晕眼花看不清,下床的时候昏厥感袭来,她的膝盖猛地朝地上一跪,不慎打翻了台面的玻璃水杯。
“狸狸,怎么了?”
听见卧室的动静,阮星蘅立马跑了过来,他看了眼满地的玻璃残渣,想也不想直接把姜黎重新抱到了床上。
姜黎晃了晃脑袋,眩晕感渐渐从身体抽离,她把脏掉的纸团扔进垃圾桶。
“没事,不小心流鼻血了。”
阮星蘅面上忍不住担心:“走,去医院。”
“谁大年初一去医院呀。”
血已经止住了,姜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没放在心上。她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阮星蘅已经把地上的玻璃碎渣打扫干净了。
他穿着一套米色的居家服,日光倾侧在他身上,他身上似乎还有那种很清冽的白檀木的香气。
姜黎没有上前打断,她长久地看着他,忽然说了句,“我觉得今年的冬天一点也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