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身手!
谈溪忍不住为他叫好。
闻渡这人打架跟他平日里的行事差不多,皆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快准狠,半点退路都不给人留。
谈溪看着眉心一跳,心道这人幸好做了学霸,不然去做校霸更让人头疼。
按理说,这群人才是出手狠辣,但闻渡更甚。
越是清冷,越是如同利剑出鞘寒光四射。
其中一个寸头终于受不了,抱着头,就差跪地求饶了。
闻渡再强悍,对方也有五个人,另一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快速绕到闻渡身后,正打算死死掐住闻渡的脖子之时,没想到连人家的半根寒毛都没碰到——闻渡就跟脑脑后勺张了眼睛似的,手指像鹰爪一样,直接抓住那人的手臂,然后微微一个弯腰。
“嘭!”
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谈溪这才注意到闻渡的右手已经出血了。
四个指节十分分明,全是血印子。
左胳膊也青了一大块,在他白净的皮肤上愈发明显。
谈溪想喊停了,她想拉着闻渡跑。
她注意到闻渡胸口微动,已经开始急喘。
对方好歹做混混多年,又各个都是下手没有轻重的人,闻渡久战之后,感到疲惫。
他也是血肉之躯,是能感觉到疼痛的。
但事已至此,对面五人岂能轻易放过。
尤其是一开始的为首男人,这也是个狠角色,他方才生生将自己被闻渡掰脱臼了的胳膊又给自己掰回来。
然后靠在墙边修养一会儿,嘴角抽搐着,脸上的刀疤愈发可怖。
谈溪敏锐地感知着这是个厉害人物。她一直关注着他的每个动作。
直到余光处忽然冷光一闪。
谈溪心脏停滞了几秒。
——那男人从皮衣中掏出一把小刀。
大小与水果刀无异,却异常锋利,尖头处似乎都带着血腥味。
谈溪四处看了看,然后慢慢绕到那男人身后。
旁边在酣战,没人注意到她在做什么。
她盯着那男人往闻渡渡腰侧走去,跟另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将尖刀对准了闻渡。
谈溪大气都不敢喘。
弯腰拿起拐角处的一个水桶。
就在那男人准备伸手手,谈溪忽然用力抬起水桶,对着那男人脑袋毫不客气地倒去。
那人也就一米七出头,比谈溪高不了多少,因此桶中的脏水几乎是从他头上倒去的,沿着脑袋,往下流,流进皮衣里,然后全身湿透。
臭味从他身上传来。
那水桶是旁边店家用来拖地的,这水不常换新,早已经成了黑色,全是街道上的污垢和灰尘,自然是无比恶心。
这一桶水下去,几乎将那人给浇懵了。
他恶心极了,“呸”了好几声,试图将口中的脏水吐出去。
就连闻渡也停下手,抓着一个被揍得双目涣散的男人,回头望去。
谈溪却不敢有半点含糊,她立刻拿起水桶旁边的拖把,将拖布头对准那男人正好张着的嘴怼去。
男人没有防备,立刻向后仰去。
尖刀脱手,谈溪立刻扔下拖把,将那尖到狠狠一踢,踢进了下水道。
然后,二话不说,拉起闻渡的手就跑。
谈溪拿出了冲刺的速度,直到彻底跑出五金街才停下。
她拉着闻渡拐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子。
头顶挂着住户的衣服,偶尔滴答下来几滴冰凉的水。
闻渡停下来,喘着直接坐在地上。
他大约是累极了,恨不得直接躺在地上,但谈溪不肯,赶紧跪在他身侧,搂住他的肩膀,叫他半躺在自己的怀里。
闻渡胸口依旧激烈起伏着,慢慢睁开阖着的眸子,对上谈溪的双目。
谈溪看着一层薄汗的俊脸,忽然“扑哧”一笑。
她忽然觉得过瘾。
压抑太久,她们需要发泄。
仿若对于生活的拳打脚踢来了一场痛快的反击。
闻渡也勾勾嘴角,无声地笑了,他轻轻挑眉,嗓音还有些沙哑,“爽吗?”
谈溪使劲点头。
然后又抓起他的右手,抹掉上面的血迹,“疼吗?”
闻渡轻轻张开五指,“还好。”
他的双眼出现了血色,刚才是真的用了十分的力气。
谈溪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
她微微低下头。
闻渡正好靠在她的颈窝。
他冰凉的唇贴在她颈侧的脉搏上。
感受着生命的跳动。
喘气声渐渐平稳。
他终于感到安心。
刚才看到谈溪被一群男的围着的时候,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那时候血液如岩浆般沸腾着,只想让他们消失,永远地消失。
谈溪的头微微歪着,靠在闻渡的头上。
直到一缕阳光悄悄溜进小巷口,她才开口:“待会去附近的诊所包扎一下好不好?”
“嗯。”闻渡含糊地答应,又问:“什么时候开门?”
“大概八点吧。”
“嗯……”闻渡轻声开口,声音在小巷中显得如初春的风,“那就再多待一会儿吧。”
第64章 新生
谈向北的病情在四月初迅速恶化, 几乎是一夜之间,他再也从病床上站不起来。
叶琳白了头,日日守在病床前。
谈向北再次被送往医院是因为消化道出血。
他腹痛剧烈, 已经忍了许多天,在某次疼晕过去后, 他又被送上了救护车。谈溪放学赶去医院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插满了管子。
癌症晚期的病人最后的归宿是多功能衰竭而死亡。
谈溪北如今滴水不进, 输入的葡萄糖也被癌细胞抢去。
他消瘦,黝黑, 爬着去往生命的终点。
谈溪咬着牙捂着嘴在病房大哭, 始终不敢出声。
直到情绪稍缓,她才推门进入病房, 谈向北不知是否睡着, 但眉头紧皱, 神色痛苦, 似是生不如死。
叶琳原本漂亮的双眸已经失去了光彩, 看上去似乎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丈夫的命。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谈向北慢慢睁开眼睛,他双唇干裂, 看见谈溪坐在旁边的小桌上写卷子,轻轻抬了抬指头。
谈溪立刻回头,趴到床边,既是欣喜,又是心疼,“爸?你醒了?”
谈向北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 缓缓眨眨眼睛。
“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想不想吃东西?”
谈向北摇摇头。
事实上, 他什么也吃不进去,进食对他而言是一种折磨。
更准确的说,现在度过的每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谈向北庆幸自己很快就可以解脱。
他沙哑开口,“没事,爸爸就是想看看你。”
谈溪将他干燥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热泪流进父亲的手心。
谈向北抹掉女儿的眼泪,然后轻声说:“小溪,去把那个包拿来……”
谈溪回头,依言将靠在墙边的包提过来。
“把里面的画掏出来……”
谈溪低头掏出一卷画。
谈向北颤巍着伸出手,展开一张张素描。
这是他一个月来的成果,将谈溪从出生开始那天,每年一副画作,记录着女儿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