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什么时候可以生产罐头?”
机器轰鸣,王忆听不太清,他摆摆手算是回了个招呼,然后送入马口铁皮进生产线,轰鸣声顿时更响亮了。
铁皮在轧钢机里缓缓滑过,喀嚓喀嚓的清脆声音不绝于耳,最终一个个铁皮罐头便成型了……
自动化程度很高。
罐头生产线一连运行半个小时,运行正常,一共产出了一百二十个罐头。
一条生产线是对开的两台机器同时加工,铁皮罐头总是成双成对的出现。
基本上就是每台机器三十秒钟做出一个铁皮罐来,所以生产线一分钟能出四个罐子。
他买的这机器效率不高,有更高效率的罐头机,一小时能砸出上万个罐头来!
但那机器他用不了,安装上得靠厂家的技术员,真使用起来那耗电量也是个麻烦事。
这条生产线恰到好处的能满足天涯岛自用。
而社员们对这效率已经赞不绝口,他们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机器一天开十二个钟头的话两千八百八十八个罐头。
现在罐头是紧俏货,价格比较可观,像这种熏鱼罐头在沪都的小商品市场里能卖到一罐两元到五元不等。
拿最便宜的两元一罐来算,罐头生产线一天就能给社队企业带来五千多的进账!
两天能干出一个万元户!
一些社员算出这个账来之后吃惊的倒吸凉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光这些机器就能弄出一百八十来个万元户,咱队里家家户户都能分一个万元户还要多出几十个啊!”
王忆说道:“也不能这么算账,还有材料钱、人工钱呢……”
“材料钱不值钱,就是咱外岛的鱼虾么?这多简单啊,咱自己出海捕捞自己用。”王千里顿时说道。
“人工更不值钱,自己生产队的劳力,一年到头下来才几个钱?”
“发了发了,这家伙一出来,咱们队里真就发达了啊!”
社员们欣喜若狂,感慨连连。
王忆便笑着点头:“发是肯定的了,接下来就是打开市场,一旦打开市场,那光靠这个生产线就能给咱队里家家户户进一个万元户。”
有社员上来冲他笑:“这样岂不是咱们队里家家户户都是万元户了?”
王忆说道:“没错,家家户户都是万元户!”
王千里抚摸着精钢机器,面色激动:“难怪国家要大力发展第二产业,这第一产业通过机器变成第二产业,价值一下子变大太多了!”
他们捕捞上来的鱼不值钱,而且没那么好卖,除了国家会采购消化一批,好些得送去码头随便卖掉。
国家采购的是优质渔获,剩下的不说是臭鱼烂虾但也差不多的水平,码头上天天是一堆又一堆,即使不要票依然不好卖。
可是这罐头生产线一出来,一切大变样。
鱼虾变成了鱼虾罐头。
价值陡增,且销量也能大增。
社员们激动的讨论着,讨论来讨论去又讨论出问题来:“咱们这罐头光秃秃、银灿灿的,上面什么都没有,这能算是商品吗?”
王忆说道:“肯定得标签纸,要有品牌、logo、生产日期、保质期,咱们社队企业还得去专门申请一个食品厂的资质。”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了,只要咱们能产出罐头了,就以我和队长的人脉关系,这些不都是小问题?”
道理正是这么个道理。
进入车间里的社员听了他的话连连点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未来更是憧憬。
王忆将罐头装入纸壳箱里存放好,对着众人挥挥手说:“行了,生产线试运营很成功,把电源关了,把变压器给关掉,该撤了。”
临走之前还得把做成的铁皮罐送入高温消杀机里进行杀菌消毒处理。
这机器跟生产线不是一套的,是王忆额外买的。
消杀机用的是蒸汽消杀,用煤炭可以做动力,正好他们队里不缺煤炭,所以挺适合这条生产线。
罐子列装后送入其中,这下子车间里真没活了。
社员们兴致勃勃的走出彩钢瓦房,外面阳光灿烂、生机勃勃。
冬日枯萎的山野正在慢慢复青,花色还稀疏,但已经能感知到它们所孕育的活力,让人看了便心情舒畅。
翩跹飞过的海鸟更是给红树岛增添了许多生机,金色阳光照在蓝色海面上,一艘艘渔船缓缓的划破海水、撞碎海浪行驶而过。
有人撒网、有人垂钓,时不时有人的吆喝声和喊号子的声音随着海风吹到岛上来。
渔民们刚过了年,吃的好喝的好,身上有力气但兜里没东西,所以他们得趁着这春天努力一把,争取给过年清空的腰包回回血。
王忆他们开船要走,有渔船靠上来。
船上人隔着老远冲他们挥手招呼:“王老师、王老师过来了?”
王忆客气的回应:“嗯,过来一趟,安装点东西,你们这是在这里捕鱼?这边水不深,收获不大行吧?”
船老大满脸的热情洋溢:“还行,这边鸟多,有鲳鱼。”
鸟多和鲳鱼的关系在于鲳鱼是肉食性,以水母及浮游生物为主。
而鸟多则海水中粪便多,相比其他地方的海水这里属于营养富集水域,最是能孕育浮游生物。
浮游生物多了,自然引来的鲳鱼也就多了。
现在多起来的鲳鱼是银鲳鱼,它们是暖水性中、上层鱼,具有季节洄游特性,平时分散栖息在水流缓慢的外海,生殖季节集群游向近岸及河口附近水域。
因为这鱼是暖水性鱼类,所以它们渔汛自南往北逐渐推迟,像是广粤和琼州一带的渔场从现在开始已经旺发银鲳鱼渔汛了。
翁州这边属于南海,渔汛正经来说是从四月份开始,不过三月份的时候先遣鱼群已经断断续续的出现了。
渔汛是分阶段的,头汛、中汛和尾汛,一般来说头汛的渔获产量差但品质优越。
很简单的道理,鱼群先遣军中都是些膀大腰圆、精力充沛的货色,它们更有活力也更好吃。
现在外岛已经开始捕捞鲳鱼了,但收获不会很好。
船老大摇橹过来就是给王忆送银鲳鱼的。
他准备了一个鱼篓,靠上他们的机动船后一起给王忆拎了上来:“现在的鲳鱼最好吃,王老师你带回去吃。”
王忆赶紧拒绝:“你们捕捞鲳鱼是为了养家糊口,送给我干什么?再说我不缺这东西,我们队里也有船,也去捕捞鲳鱼了……”
“王老师你尝尝我们这个。”船老大非要把这些鲳鱼送给他,“刚捞上来的,你看都还在活蹦乱跳呢,这春日里的鲳鱼脂肪含量最高,最香了。”
同船的妇女帮腔说:“王老师你回去吃吃看,红树岛这里的鲳鱼很肥,这是燕尾鲳,刺少、肉白肉多还鲜,再加上现在正合时令,怎么做都好吃!”
又有船靠近过来,船上的人也在收拾鱼篓,里面同样是银鲳鱼。
王忆见此不再跟船老大两口子争执,便收下这鲳鱼说道:“行,那谢了,大哥嫂子你们抽空去我那里,我那有酒,咱们一起吃鲳鱼。”
机动船发动起来要走,结果中途又被一艘渔船给拦住了,船上的人也要送鲳鱼给王忆吃。
王忆给他看:“已经有了,吃不了。”
这船上的老大便笑道:“吃不了慢慢吃,鲳鱼吃法多,你变着花样吃,先来个鲳鱼四吃——清蒸、红烧、风焗、羹汤,对不对?”
他还说:“王老师给你这鲳鱼没别的意思,就是道声谢,说起来这些鲳鱼本来该归你们队里,你们承包了红树岛,按照咱外岛的规矩,外面这一圈的海应该都是你们的地盘。”
“我听你们社员说了,是你给我们据理力争,给你们社员做了思想动员,所以你们队里才允许我们过来捕鱼。”
“这好意我们都记着呢,王老师你别拒绝了,这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们一点心意!”
王忆确实不好拒绝了,只好又收下这一篓子的银鲳鱼。
捕捞银鲳鱼要下网。
大鱼小鱼一起捕捞,其中尤以小鱼为多。
这是由银鲳鱼的繁殖期决定的,银鲳鱼的繁殖期能由冬天到翌年夏天,它们成群的在沿岸中水层产下浮性卵,等到秋天孵化成长到三四公分便往外海移动。
它们在外海生活一段时间,到了来年春天便开始洄游,这就导致了大量小鱼的落网。
渔民们送过来的都是筛选出来的大鱼,一条动辄就是二三十公分的长度,整体银辉闪亮,扁而肥硕,很新鲜很肥美。
机动船开出,船上的社员们便感叹:“王老师,你的好名声在咱外岛已经传遍了。”
王忆露出无声的笑容,他摆摆手说:“他们不是因为我的好名声来给我送礼,而是因为咱们那句老话——狗尿丑的,人敬有的!”
不过这么说未免有失偏颇,有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于是他便转移话题问:“冬天吃过鲳鱼了,现在鲳鱼比冬天的好吃吗?”
船上的社员都是吃鲳鱼的老手,听到这话纷纷点头:“真的好吃。”
还有的给他出主意:“春天吃鲳鱼就得来个四吃,里面清蒸最经典、红烧最喜庆、羹汤最鲜美,而风焗最馋人!”
“王老师你这里都是大鲳鱼,就做风焗吧,好吃的很。”
船头的社员笑道:“风焗鲳鱼是好东西,王老师平时应该没怎么吃,不过你只要尝过一次,你就会爱上它,因为它口味丰富,很好吃。”
王忆没少吃鲳鱼,但还真没怎么吃过风焗鲳鱼。
他不知道这道菜怎么做,漏勺却是清楚。
实际上用不着他来选择,漏勺看见他拎回来的大鲳鱼后便帮他做了决定:“春天的头波燕尾鲳,那肯定得风焗着吃。”
“风焗鲳鱼好吃,王老师,这东西有一点酥脆的香,还有一点咸味的鲜,风味可独特了,就吃这个。”
王忆洗手说道:“行,漏老师你看着安排。”
风焗鲳鱼做起来也不繁琐,但需要一点时间:
得先把洗干净的鲳鱼切成块,然后放进调好的酱汁里腌制半个钟头左右,再拿到太阳底下晒干!
于是王忆中午带回了银鲳鱼,等到了晚上才能吃。
早春的天气,是娃娃的脸。
风一吹,乌云从东海飘来,没飘过外岛的山,然后便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细雨。
小雨淅淅沥沥,缱绻而有风情。
然后又是一阵风吹过,乌云被吹散开,小雨戛然而止,晚晴突如其来。
这一刻时光变得很神奇,就好像转眼之间便日暮西山了!
夕阳西下,还有云彩飘荡在西天。
这样便成了火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