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钟又到了她的晚饭时间,于是又回化妆间吃晚饭。
媛媛在旁边气得跳脚,忍不住去找导演,但导演也不敢对颜卿说什么,毕竟颜卿是资本保送进来的,他一个小导演有什么话语权。
只能和赵媛媛说:“再等会儿吧,等她吃完饭应该就能拍了。”
赵媛媛气冲冲地回化妆间,周琬盈正拿着小风扇吹脖子。
脖子上炸红的痱子痒得厉害,她又不敢挠,只能忍着。
看到赵媛媛气冲冲地回来,就知道肯定没有好结果,笑着安慰她,“算了,反正一天也等过来了。也就一场戏,等会儿开机应该很快就拍完了。”
赵媛媛道:“得了吧,就她那个破演技,一会儿不知道要ng多少遍。不知道她是怎么红起来的。”
她坐到沙发上,周琬盈放下小风扇,把点的外卖给媛媛打开,又帮她把筷子也分开,温温柔柔地哄道:“好了,别生气了媛媛,先吃饭吧,你也累一天了。”
“我倒是不累,我就是气的。”赵媛媛见周琬盈面前又是蔬菜沙拉,不由得皱眉,说:“你怎么又吃这个。”
周琬盈平时不拍戏的时候会正常地吃饭,有工作或者准备进组之前就会控制饮食。
她已经吃完了,又拿起小风扇吹脖子,说:“有肉的,也有蛋,你放心好了,我都吃饱了。”
赵媛媛说:“白水煮鸡胸,醋汁拌蔬菜,我应该给你拍下来,回头让谢总看看,你在剧组天天吃草。”
周琬盈有点脸红,小声说:“你别老提他。”
赵媛媛笑眯眯的,有些促狭地凑过去,小声问:“琬琬,你真的很喜欢谢总啊?”
周琬盈轻轻点下头,轻声说:“是啊。”
喜欢到就算知道也许早晚有一天会和他分开,也仍然觉得,能被他爱过一场,是她这一生最幸福的事。
*
晚上八点半,颜卿终于肯开拍了。
但是她台词讲得磕磕绊绊,一连拍了好几条都没过。
周琬盈的情绪被她浪费掉,她是一个几乎不怎么和别人起冲突的人,此刻也忍不住柔声建议她,“你要不要再背一下台词?我可以等你的。”
她性子温温柔柔的,是一个在现实生活中连架都不会吵的人。
但她不知道颜卿本来就记着她的仇。
当初孟澜的《明月剑》公开试镜选拔女主,颜卿背后找人通了多少关系,好不容易进入最后一轮试镜,以为这个角色非她莫属,结果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周琬盈拿走。
她当初想凭着这部电影拿奖,毕竟能演孟澜的电影,再加上她背后的资本势力,随随便便就能让她拿奖。
只要她能拿到一座含金量高的电影奖项,咖位就能飞升,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在这里拍电视剧。
而当初周琬盈也确实凭着那部电影拿到一个最佳女主,但她后续被公司雪藏,其实对她来说,加成并不大。
但颜卿如果拿奖,她后面有资本捧,效果自然就不一样了。
周琬盈这一开口就正好给了颜卿借题发挥的理由,她当着全场工作人员的面盯着她,说:“你算个什么东西?导演都不敢让我背台词,你让我背?怎么,耽误你时间了是吗?我告诉你,我让你等你就给我等着,就是等到明天等到后天,你也给我等着。”
周琬盈看着她,没说话。
颜卿忽然看向导演,说:“导演,我今天状态不好,我们先拍下一场戏吧,就是我扇她耳光那场戏。”
导演愣了一下,“现……现在拍吗?”
“对,就现在拍!”她笑盈盈地看向周琬盈,讽笑地说:“这场戏台词少,我一定给你好好演。”
她故意把那个“演”字说得很重,周琬盈看着她,仍旧没有说话。
这场戏确确实实是剧本里有的,周琬盈饰演的角色和颜卿饰演的角色是一对姐妹。
皇室争宠,这场戏是作为姐姐的长公主扇了小妹妹一巴掌。
周琬盈其实不介意真打,为了影片呈现出来的效果好,她觉得这是演员的基本素养。
但是颜卿是公报私仇,每次扇完周琬盈耳光,她都故意说错台词,然后抱歉地看向导演,说:“不好意思导演,我说错了,再来一条。”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看不下去,但也没人敢吱声。
周琬盈硬生生挨了二十个耳光,颜卿打得手疼,和导演说:“算了,今天状态不好,明天再继续拍吧。”
导演也觉得有点太过了,说:“好了,今天大家都先休息,明天再继续。”
完了起身朝周琬盈走去,亲自跟她道歉,说:“琬盈,你受累了,真是不好意思。”
周琬盈摇摇头,说:“没事。”
赵媛媛直接在旁边气哭了,她跑到周琬盈面前,看到她左边脸颊肿得不成样子,哭着说:“不行,得去医院看看,都有点皮下出血了。”
周琬盈没有拒绝,她有点失神,被媛媛扶着,眼神有些空,像个破碎娃娃。
有剧组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跑去找了几个冰袋过来,说:“琬盈,用冰袋敷敷吧,看起来好严重。”
赵媛媛接过冰袋,说:“谢谢,我们先去医院了。”
赵媛媛扶着周琬盈出了片场,坐上他们的车,去医院的路上,她拿着冰袋给周琬盈敷脸。
周琬盈一直没说话,她望着窗外,眼睛里泛着光,不知是眼泪,还是窗外的灯光倒映在她眼里。
到了医院,挂了个皮肤科检查,用冰袋消肿,又买了点消肿的药回去擦。
脸上的肿消下去以后,嘴角的淤青就格外明显。
回酒店的路上,周琬盈也一直没有说话。
到了房间,赵媛媛气得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直在骂颜卿。
周琬盈蜷缩在被窝里了,她闭着眼睛,白皙的脸颊,左边脸颊仍然是红的,嘴角的淤青令她看上去,更加脆弱破碎。
赵媛媛还在骂,她忽然觉得好累,睁开眼睛,看向赵媛媛,轻声说:“媛媛,我好累,我想睡了。”
赵媛媛这才立刻住了声,说:“好,那我先回房间了,你好好休息。刚才导演打电话来,说你明天可以休息,不用去片场。”
周琬盈轻轻“嗯”了一声,疲惫地闭上眼睛。
赵媛媛帮周琬盈关上灯,轻轻带上房门出去。
房间暗下来,周琬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好漫长的梦,梦里她又变成了小孩子。
她梦到了那条通往学校的山路,在她还能上学的时候,她每天背着书包,走两个小时山路到学校。
她最害怕下雨,因为泥泞会弄脏她的裤子和鞋子,回家以后会被妈妈打骂。
后来再遇到下雨,她就把鞋子脱下来,放进书包里,把裤腿卷起来,光着脚走去学校。
她又梦到妈妈生了小弟弟,奶奶和爸爸就不让她去上学了。学校里的老师来家里做工作,说国家推行义务教育,小姑娘也应该去学校读书。
爸爸说:“女娃子读什么书,会做饭会洗衣服就行了,将来结婚嫁人能生能养就不错了。”
老师想和他讲道理,被她爸爸拿着棍子赶出去。
她去求妈妈,说她想上学,妈妈顾着照顾小弟弟,根本不理她。
她就这样被留在了家里,小弟弟绑在了她的背上。
她常常背着小弟弟干活,有一次蹲在门口洗衣服,因为蹲得太久,起身的时候头晕摔倒在地上。
她明明护住小弟弟的,为了护住小弟弟,她让自己往前面倒。
前面是一堆乱石,倒下去的那瞬间,她用手掌撑地,手心被一颗尖锐的石头刺穿,疼得她差点晕过去。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喊疼,小弟弟受到惊吓在她背上哇哇大哭。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有站稳,弟弟就被妈妈抱走。
她来不及把被石头刺穿的手给妈妈看,就被妈妈一巴掌扇到了地上,说她要害死弟弟。
周琬盈在梦里哭了出来,她哭得喘不上气,眼泪不停地往外涌,谢凛给她擦眼泪都来不及,双手顷刻就沾满了她的泪水。
谢凛只觉得心脏被周琬盈的眼泪攥紧,他心疼得喉咙像堵了把沙子,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低声喊她,“琬琬,琬琬,是我,我是谢凛,我来看你了。”
周琬盈在绝望的黑暗中仿佛听见了她朝思暮想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双眼布满的眼泪令谢凛心疼到呼吸都疼。
他温柔地给她擦眼泪,低声道:“我来了琬琬,别怕,我在这里。”
周琬盈满目眼泪地望着谢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谢凛。”她开口唤她,说话的时候牵动唇角的伤口。
谢凛的目光落在她唇角的淤青上,抬手抚上去,不敢碰得太实,怕她疼,心疼地问:“疼吗?”
周琬盈摇摇头,她看着谢凛,问:“你怎么来了?我是不是在做梦?”
谢凛看着她的眼里带着温柔怜惜的笑意,哄她开心,说:“你前天晚上不是说想我吗?我昨晚忙完就过来了。”
他本来是太想周琬盈,来看她。
昨晚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正好遇到赵媛媛从周琬盈房间里出来。
赵媛媛看到谢凛,实在忍不住,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那一瞬间,谢凛真是有撕了颜卿的冲动。
他沉默了很久,说:“知道了。”
之后就从赵媛媛那里拿了房卡,过来看周琬盈。
在叫醒周琬盈前,他已经在床边守了她大半个小时,听到她喊救命,也看到她忽然眼泪决堤。
他给周琬盈擦干眼泪,给她唇角上药。
他没有问她什么,知道问了她也不会说。
“赵媛媛说,你身上捂出很多痱子?”
周琬盈点点头,望着谢凛,说:“天气有点热,戏服又太厚了。”
谢凛说:“让我看看。”
他给她揭开被子。
周琬盈本来不想让谢凛看,但是谢凛直接把她抱进怀里,让她坐到他的腿上。
他把她的头发撩开,看到原本白皙的后颈,捂住一大片炸红的痱子。
他看得皱眉,伸手摸上去,问:“疼不疼?”
周琬盈道:“出汗的时候会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