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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樱桃,绿了芭焦 第135节

    青豆把她操场边上一拉:“我不想他知道。”
    素素不解:“那你?”
    “我准备暑假的时候去找我大哥,然后把它拿掉。”在远离南城的地方,应该能躲开这里的所有熟人。“你不要说,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麻烦。”
    “顾弈都不能知道?”
    “他知道了会很麻烦!”青豆烦躁。
    “他……他家里什么态度?”不管要不要这个孩子,他们的事情总归是要定下来的。
    “我不想知道他家里是什么态度。”连她都会对未婚先孕生一分不齿,还需要邹榆心说什么吗?她不用想,也知道邹榆心会说什么,又会想什么。
    素素叹气。平时看顾弈是好,但是真考虑到结婚,他那精致的家庭又显得如此高不可攀。连小海、虎子这样的家庭都觉得自己条件特好,更别提顾家这种门第了。
    青豆拉着素素去吃冰,“没事啦,到时候,我去山上住半个月。只要没人知道就好。”
    “也好,山上空气好。”素素这样安慰。
    “嗯。还安静。”青豆想好了。
    青豆到小卖部买了两根冰。递了支绿豆冰给素素。素素咬了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以后你会告诉顾弈吗?”
    青豆没想到这么远,“可能吧。不知道。”
    “哎,他今天早上还打电话给我,问我,你这两天还冷不冷?”素素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差点要当爹的人,还在大夏天问这种事。”
    青豆心头一惊:“他专程打电话问你这事的?”
    “没,他不是七月底回来嘛,打电话问我要吃什么特产。”素素叹他的周全和无知,“还吃什么特产啊,这几年我西城的东西都要吃吐了。”
    青豆却一点也没松口气。她忽然觉得,顾弈好像……
    “他还问什么了吗?”
    “就问我要吃什么,又问你冷不冷。”
    “没了?”
    “没了。问了两遍你冷不冷。我说,你自己看看这大太阳的,又不是北极,谁会冷啊!”
    第103章 1995·夏 ◇
    ◎知了1◎
    月白风清的南城, 素素与青豆交流以上对话时,顾弈正蹲在西城鱼龙混杂的候车大厅啃馒头。
    当周围极度喧嚣的时候,人恍惚陷入没有重点的安静。
    临近暑假,学生居多。大中型城市购票窗口不管白天黑夜, 总排着坚不可摧的长龙。
    顾弈好不容易排了四个小时队伍买到票, 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蹲在正中间, 借眉眼厉色,驱逐对他意图不轨的三教九流。
    身后一个女人为丢失的几千元尖叫痛哭一个多小时也没停。余光不远处,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上上下下摸口袋, 表情越来越焦急。
    上百人或扎堆或四散,各自躺在地上。
    游走攀谈的诈骗犯和小偷也是值夜班的。火车站里, 金饰或镀金都不能戴,如果有人睡死过去, 耳垂颈脖见血不说,醒来身上大概率是会被摸空的。
    光线浑浊, 气温闷热, 味道极其不好。
    等到清早四五点钟, 火车站逐渐醒来, 顾弈才揣着票, 进入月台。
    他昨天图爽快,买了张黄牛票, 等到发车前才知道是假票, 回头找那人,已经跑了。
    打一桩换个地, 黄牛特色。
    这已经是顾弈再三筛选的黄牛了。衣着整洁、谈吐过关、思路清晰, 到头来还是个卖高价还没良心的畜生。
    顾弈出来上学后, 经常跟黄牛接触, 不得不说,像青松六子这种的倒爷真的是少之又少。多数啊,还是狼心狗肺想坑死老百姓的。难怪倒爷口碑这么差。
    顾弈买的是半程,后面得补站票。旁边的大爷拿着本《中国铁道时刻表》研究,书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节改动。
    铁道广播温柔亲切,“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欢迎您乘坐......”
    顾弈正在比对列车次,耳边乍起惊呼,远处女生尖叫追逐,大喊:“快来人啊,抓小偷了——”
    一道黑影抓着个东西不要命地狂奔,一连撞倒数人。
    是月台飞贼。
    贼人身窄个矮,汗衫褴褛,正好擦过顾弈。千钧一发之时,他想也没想,长臂一伸,拽过其手上的赃物。
    两人迅速扭成一团,滚至月台的木踏板。周围人没反应过来,慌忙躲闪,一时不知道一高一矮哪个是贼。
    此人是个惯偷,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工作,对一切早有准备。
    顾弈与他扭打抢夺,发生过一秒对视,那是顾弈这辈子看过的最为阴鹫的眼神。也就是那一刻,顾弈忽然感到手上的力量一轻。
    尖刀迅速划破帆布包。书本钱包搪瓷杯牙刷包括私密衣物,全数倾落。
    同时渗落的,还有一地鲜红。
    再反应过来,眼前刮跑一阵黑旋风,连同消失的还有钱包。贼果然从不空手。
    顾弈两手紧捏成拳,前臂充血,所以锋刀划过,没有感觉到一点痛。等听到四周尖叫提醒,他才从帆布包下伸出手,看清一片血。
    那个被偷东西的女生晕血,火急火燎跑到包前,看见地上滴滴落落的“梅花”,戏剧性地晕了过去。
    月台登时乱成一团。
    逃票的人趁乱上车,人群失去秩序,当然,肯定也有另一波伺机而动的早班小偷,正在伸手。
    两个月台工作人员赶来维持秩序,顺便领顾弈去消了个毒。
    因为要赶车,他拒绝等那个女孩醒来接受感谢。
    工作人员十分热心,消毒时听说他是华西的,赶紧记录下他的见义勇为,写了封信,让他上车后把信给列车员。如果有卧铺或硬座,优先给他调节。
    -
    火车头吐着烟圈,连绵几百米。这让清晨窗外的景色越加迷糊。
    顾弈的伤口不深,但面积很大,整条右前臂是极其刺眼的划伤。
    进入金属腐朽腥气的火车车厢,他有点不舒服。受程青豆感染,脑子里划过一些诡异的猜想:不会刀尖上淬毒了吧。
    列车员是刚刚见证了他见义勇为那一幕的阿姨,不用他给信,她就把乘务员休息室给他安排了。中间他睡了会,开始发冷发抖,到站前,借了根体温表,有点低烧。
    程青豆说的没错,大夏天确实是会冷的。
    他没有买到直达的火车票,中间得绕路,最终在火车上费了三天功夫。
    据报纸说,这两年将迎来铁路的提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真的快一些。
    再踏到熟悉的家乡,他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体温起起伏伏,吃没得吃,睡没得睡,手臂出汗,还牵连神经,发出阵阵刺痛。
    最关键的是他咳嗽。在火车上咳嗽,要是没什么心理包袱的,还好说,张口随便咳随便吐。怎么说也受过高等教育,顾弈不好做出这样不文明的举动,只能一路憋着。
    尤其夜间,车厢日光灯熄灭,留过道下方的微弱夜灯亮着。除了哐哧哐哧的火车轰鸣声,四下一片安静。过道上人挤人,竹背篓挤蛇皮袋,站票的各自歪倒,堵在道上,喝水也不方便,撒尿也不方便。
    顾弈紧捂口唇,憋着咳嗽和不适,生怕打扰别人睡眠,那时候,人一度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
    度过三天焦渴的炼狱日子,顾弈再出来,冒出了一个想法,得戒烟。
    他喘不上气的时候,真怕就这么去了。这年头,人很容易没的。要是去了,程青豆怎么办?
    -
    程青豆能怎么办。
    程青豆认真复习认真睡觉,谨慎躲避一切饮食场合。比别人更早涉猎影视剧的一大好处就是,她比别人想的多一点。
    青豆把别人的眼睛想象成镜头,不管镜头外多不舒服,只要对视,走在人群里。她会无缝把自己调节成演员节奏。
    她将学习的焦虑尽数暴露于脸上,表现出对期末的焦虑——食难咽寝难安,懒得吃饭,只想看书。
    金津咂舌,称她高考也一顿没少吃。大学一路这么混过来了,怎么最后时刻这么认真。
    青豆振振有词,道理一套一套。现在单位分配不好搞,她想去海鸥,得拿成绩单说话。大三亡羊补牢,为时不算太晚。
    全宿舍都被她说服。可以说,大家对待这次考试都变认真了。
    七月七号,小暑。
    蝉鸣声将南城的调门调节到夏日。
    金津一口气跑上楼,喘个不停,小喇叭播报:“豆子豆子电话电话!”
    听金津口气,就知道是谁打来的。她的李教官羞涩,打电话跟发电报似的,惜字如金,跟青豆有点类似。所以金津每回看青豆接电话,都很羡慕,就像自己接到话多的情郎来电一样高兴。
    青豆搁下笔,松了口气。
    顾弈一阵猛烈关切后忽然失掉声息的几天,让人有点紧张。
    照理说他肯定是不知道的,但他又实在聪明得吓人,尤其他打电话问素素“冷不冷”,把青豆吓了一跳。
    她兴冲冲下楼,发丝跃动成一个烂漫的少女。
    她敢保证,妇科医生站在她跟前,都看不出她有了身孕。
    这边笑盈盈接起,那边冷漠如发电报:“到实验楼来。”
    说完挂了。
    青豆都不确定那头是不是顾弈,声音沙哑,有点苍老,不会是金津传错话了吧。
    到实验楼?他回来了?还是别人?
    她犹豫地往实验楼去,心中惴惴,走两步就想回头。她越想越不对,认为那不是顾弈。
    穿过林荫大道旁的羽毛球场,青豆正在纠结,一道沧桑的修长由墙角转出。
    顾弈改在半道等她:“那边人好多,估计都是你们摄影社的。”
    明天是摄影展,礼堂聚了热情的新社员,正在准备。
    青豆眨了好会眼才确认:“你怎么回来了?”他……才走没多久啊。
    顾弈身板笔直如白杨树,头发理得寸短,唇上冒出微茬,正派斯文里透出股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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