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说话声音轻,祁汐只依稀听见陈端端说了句“可是我哥……”。陈澄又跟她说了两句什么,女孩乖乖点点头,跟着救护车一起走了。
转身捡起地上的包和手机,陈澄大步向里走。
祁汐犹豫了下,正想抬起警戒线跟上去,一旁的警察就阻止了她。
“抱歉,我是——”
刚开口,身后就有人扬声:
“祁老师?”
祁汐回头,看见一身防火制服,头盔挡住了男人半张脸。
“段指导?”
段凌云点头:“你怎么在这儿?”
祁汐看了眼警察,抬起警戒线往里走。这次他没有阻拦她了。
“我刚和陈焱在一块儿。”她跟上段凌云的步伐,“听见爆炸声他就过来了。”
“是。”段凌云说,“你们离得近,他是第一波到的。我这不才从队里过来。”
“听说是厨房爆炸了?”祁汐问。
“是厨房的锅炉炸了。”
祁汐心里咯噔了下。
段凌云朝前方的现场示意,朝继续道:“那是栋休闲餐厅,地下一层是锅炉房。锅炉爆炸后,上面的楼层也被引燃。好在着火时不是饭点,人很少,具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也不清楚。”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事发地点。
热浪袭人。空中满是烟尘,隐隐还能闻到瓦斯的味道。
祁汐抬头看,发现不少窗口的玻璃都被震破了。满目疮痍的建筑笼罩在浓烟里,火倒是似乎没刚才那么大了。
“现在里面怎么样?”段凌云问消防车旁供水的队员。
“这边负责人说事发时他们有几个员工和病人在里面,但具体位置不清楚。卢家湾的方队,和城关岗的陈队已经带人进去了。”
祁汐的睫尖一颤,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了下。
段凌云又问:“有没有二次爆炸的可能?”
队员犹豫了下,答:“锅炉房应该不会了。一层的厨房方队还在排查。”
段凌云皱眉,摸出腰间的机器:“陈焱,陈队?能听见么?”
祁汐屏息,眼都不眨地盯着指导员手里的对讲机。
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后,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出来:“能。”
段凌云立刻道:“你那边怎么样?要支援吗?”
过了半晌,陈焱才回答:“暂时不用。”
“五楼发现两个昏迷受伤的,王滨和程宇已经带人出去了。”男人语调平稳,但不知道是面具还是力竭的缘故,他的气喘声特别重。
一呼一吸,都落在祁汐的心上。
“我和子睿继续搜。”
“好的,你们注意。”
段凌云刚放下对讲机,前面就有人大喊“闪开闪开”。
祁汐循声望去,看见一名消防员刚从一楼跑出来。
手里提着一个正在着火的煤气罐!
他跑到楼前空地将煤气罐放下,立刻有两个拎水枪的队员过来,对着罐一通喷。
“厨房里还有没有燃爆物?”段凌云高声问。
男人摇摇头,抬手摘掉面具。
——露出一张满是汗水和灰尘的黑脸。
“没了。”他抹了把脏兮兮的脑门,回答,“刚还拎出来仨罐,这最后一个——”
“方队!”有队员神色匆匆跑过来,“我们刚从楼上找到一个糕点师。”
“他说六楼吧台角落有煤气存放!”
“什么?!”几道男声同时惊呼。
段凌云猛地吸了口气:“那怎么他妈不早——”
轰——
他的质问被一声爆炸吞没。
天地俱震。
祁汐下意识捂耳弯腰。怔愣两秒,惊吓的意识才慢慢回归。
她放下胳膊,惊慌转身。
顶层的一个窗口燃起熊熊火光,屋檐下有飞火和碎石坠落。
“喂?喂!陈队!”段凌云对着对讲机连声大喊,“陈焱!听得见吗陈焱!”
无人应答。
听筒里响过一阵杂音,随后啪的一声,彻底没了动静。
**
陈焱是最早到达火场的人之一。
锅炉炸飞几十米远,地下室里的两个人瞬间毙命。
现场惨不忍睹。
管辖颐养院的消防中队深入地下室侦查灭火。陈焱将赶来增援的力量兵分三路:一队人升云梯,架水枪在窗口掩护接应;另外一队从侧面出单线一支水枪,辅助进攻。
而他自己带头从正门进入,领着四名队员强攻灭火。
成百上千度的火场里浓烟弥漫,热浪滚滚。
消防员们穿戴四十五斤重的灭火服和呼吸器,浑身不断暴汗,体力消耗极快。
内外夹击地战斗了十分钟后,现场基本见不到明火了。
陈焱留下三名队员在低层排查搜索,自己带着一名队员继续往上走。
他们很快在五楼找到两名窒息昏迷的伤员,赶紧将人送到窗口,用云梯带了出去。
上到六楼后,陈焱下意识皱眉。
到处都是易燃物,酒柜,吧台,脚下的木地板一步一响,随时都有熔断的危险。
跟他一起上来的队员正在检查吧台,毫无预兆的,台后的酒柜就砸了下来。
小伙子闪避很快,人没被砸到,一条腿还是狠狠挨了一下。
他跌倒在地,疼得说不出话来,面具后的喘.息粗重。
陈焱过去把人扶起来,下令:“去窗口,从云梯撤。”
小伙子摇摇头,忍痛咬牙:“陈队,我还能走……”
“叫你撤就撤!”陈焱厉声道,“一会儿出事儿了我他妈是救人还是救你?”
年轻的队员不再坚持,一瘸一拐地往窗口走了。
陈焱继续独自排查。就在他确认这层没人准备往外撤时,步伐猛地停住。
有动静。
房间的另一头传来若有似无的哭声,像在叫“妈妈”……
是个孩子。
陈焱心头一凛,急忙过去:“有人吗?回答我!”
他一边喊一边打开热成像。
人没搜到,倒是发现吧台后隐隐腾起的一缕细烟。
有暗火。
怕是要复燃了。
陈焱权衡了下,决定还是先找孩子。
顺着墙找了一圈,他在屋角的天花板处发现了一扇天窗。
捞过靠墙的梯子,他刚顺着向上攀了两步,身下突然哐啷一声——
被烤过的木地板塌了,漏出一个大窟窿。
陈焱反应极快,纵身敏捷一跃,一手抓住天窗口的栏杆。
“……操!”
栏杆上翘着一根铁钉,他一握上去,钉子便戳破手套,直扎进他掌心里。
强忍疼痛,男人单臂猛地用力,引起加起来二百斤的自重和装备,另手撑住窗沿,利落翻上楼顶。
房顶并不空旷,堆满了废旧的桌椅和杂物。
陈焱瞭望四周,目光锁定一个灰扑扑的小秋千。
跑过去,他果然在秋千下看到一个小男孩。
孩子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看起来已经没有意识了。
陈焱将小男孩托起来,查看他的口鼻:“小朋友?小朋友?”
小男孩眼皮动了动,睁开一条缝:“叔叔……”
他嘴唇使劲动了动,声音几不可闻:“我找不到妈妈了……”
陈焱微怔,眼中剧烈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