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月狠心不去看他,“你回去吧,抱抱还要人照顾呢。”
“我把抱抱安置在乡下朋友那儿了。”
夏明月睫毛一抖。
又想起贺以舟那里早就暴露,抱抱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送去别处反而是上计。
“你想在这里陪奶奶我也可以理解。不过……”他顿了下,委婉道,“村里没监控,到时候你叔叔婶婶都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安全。你想留就留几天,但最好不要太久。”
越是偏远的地区,法律越是一个空壳。
虽然村子里都是留守的老人,但也不能保证有个别生出邪心。
贺以舟叮嘱完,深深吸了口气:“我先走了。你……”话在唇边绕了三圈,最后才说出来,“照顾好自己。”
他离去,走出大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夏明月也忍不住和他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的交汇一瞬,当他扭头离去之后,院子寂静如常。
她无端难过起来。
巨大的无力感像是要将她压垮,夏明月喘不上气,胃里又传来翻江倒海的感觉。她跑到树坑去吐,可是呕了半天也只吐出几口酸水。
夏明月转身靠墙,哭得无助又压抑。
贺以舟没有走远。
他倚在墙后点了一根烟,青烟袅袅上升,墙壁后面是她的哭声。
贺以舟静静听了许久。
等远处走来一道身影,他掐灭烟迎了过去。
夏晓曼这几天都没见到他的影子,本来以为他是回去了,如今他又出现在眼前,当即有些意外。
“你没走?”
“准备走了。”贺以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我在怀明区有一套房子,这是钥匙。”
夏晓曼看着掌心里的钥匙,不明所以。
贺以舟说:“你要是方便,就留下来陪她几天。回去后,你就让她去这个地址住,可以的话,你有空就多去看看他,毕竟……她奶奶刚死,我害怕她想不开。”
“你……”
贺以舟的眼眸氤氲晦涩,接着说:“她若问,你就说是和朋友合租,别说是我给的。”
夏明月性子傲,又还记恨着他,要是知道未必会过去住。
“这个小区很偏,她不会怀疑的。”
贺以舟一句话就打消了夏晓曼顾虑。
她攥紧钥匙:“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和她一起回去。”
贺以舟嗯了声,看向她的眼神忽然多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夏晓曼被他盯着不自然,不由自主挪开了目光。
贺以舟眯了一下眼,忽然问:“刘艾歌溺水那天,你确定周围没其他人?”
夏晓曼心慌乱一拍,很快镇定下去:“我也没注意,所以我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
空气寂静下去。
她有些维持不住表面的淡然。
好在一通及时打来的电话把他叫走。夏晓曼长松口气,看了眼手上的钥匙,提步回屋。
**
夏奶奶安葬后第三天,前来参加葬礼的亲戚们便都散了。
堂叔和堂婶也没有留,毕竟小卖铺那边还有一堆烂摊子。
夏晓曼还有假,于是和夏明月留在了村子里。
可是她不想多待。村子里不比城市。城里人再讨厌谁,也不会当人议论长短。村里人不一样,日子本来过得清闲,平常就喜欢在村东头的树下聚在一起调嘴弄舌,搬弄是非。
只要夏晓曼出门,就能听到那些闲言碎语。
他们谈论夏奶奶生前,又说夏明月是水性杨花的小狐狸精,最后连她也没放过,说她一个丫头片子读书无用,每一个字眼都往她心窝捅。
后来有人把消息放了出去,不少网红正在前来的路上。
这村子是彻底待不下去了。
征得夏明月同意后,夏晓曼订了当天晚上十点的票。
临走时,夏晓曼却找不到了夏明月的身影。
村里天黑得快,也浓。
一旦过了八点,整个村子像陷进墨一样的暗。
她深一脚浅一脚爬上山,穿过一小片枯树林,在尽头找到夏奶奶的墓。
夏明月把那条旧围巾绕在坟上,磕了响头,又深一脚浅一角的下山。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寂一道长影,慢慢与黑夜融为一体。
夏明月回去的时候,夏晓曼早就等得着急了:“你哪去了?再晚会儿车都不等我们了。”说完,看到她脑门上的一抹泥泞,愣了下,默默把抱怨吞咽回肚子里。
“走吧,都要来不及了。”
两人手拉手走到村口,一辆出租正在那边等着她们。
上了车,出租颠簸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
两边穿梭过好几辆车影,看牌照都是从城市里过来的。
司机觉得新奇,忍不住说:“这不过年不过节,回村探亲的人还挺多。” 这种不毛之地自然不是旅游胜景,他能想到的就是年轻人回乡探亲。
坐在后面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夏明月淡漠地看着窗外,好像这一切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第46章
两人坐了一夜的车, 赶回上京早就疲惫不堪。
夏晓曼直接带夏明月回了怀明区那处房子。
这里确实偏,小区也很旧,周围只有几条线路, 去哪里都不方便, 但是对现在的夏明月来说,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夏明月不知道这里哪, 也懒得多问, 夏晓曼怕她多心,还是解释说:“我和舍友准备寒假打工,就先租了个便宜高层。”怕夏明月觉察, 她不自觉地磕巴起来, “没想到她临时变卦, 准备回老家。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你、你就先在这里住。”
她还怕夏明月会看出什么,结果她并没有多问。
房子位于十八楼,二居室,因为有暖气,就算长久不住人也显得森冷。
夏晓曼偷偷给贺以舟发了个消息, 然后拿起扫把开始打扫。
家里什么都缺,她一会儿还要下楼一趟。
没成想夏明月忽然走到身边:“我去超市,你有想吃的吗?”
夏晓曼一怔,不放心地问:“你一个人能行吗?”
夏明月说:“买点东西而已, 有什么能行不能行的。”
她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夏晓曼随口说了两样,就见她围好围巾,戴好口罩下楼。
这两日气象局发布了低温预警。
估计马上要下雪, 空气干冷, 冷风直往骨头里钻。
超市就在小区门口, 很小,人也不是很多。
她推了车,不看品牌,胡乱地把必需品往车里放。
换做以前夏明月是不想出来的。
可是她害怕闲下,一旦闲着,就不由自主回想过往。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让她喘不上气。
大包小包买好,购物车也都满了。
她去结账,前面还排了一个少年。好像是大学生,不算高,但是很瘦,侧脸也是普通老实的样子。这么冷的天,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衣,从衣服的面料来看,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可以见得他家境并不好。
“你还付不付啊?不付就让开,让别人付。”
他估计是在这里磨蹭了很久,结账员的语气算不上多好。
青年有些窘迫,局促半天,小声嗫嚅着:“缺、缺一块,我把那个榨菜退了吧。”
他本来就买了两样东西,再退一样,就只剩下一包挂面了。
结账员朝天翻了个白眼,正要把榨菜拿出来,一枚一块钱钢镚丢到了柜台。
是夏明月扔的。
“我给他付吧。”
青年愣了下,回头看向她。
夏明月穿着厚实的黑色羽绒服,整个脑袋都藏在了毛绒绒的宽大帽子里。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声音好听,身量也高,哪怕是臃肿的羽绒服也挡不住纤细的身段。
“下一位。”结账员开始催促。
青年这才回神,手忙脚乱地把买来的东西往带来的购物袋里丢。
她没再关注他,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放过去。
“二百二,要袋吗?”
“要。”
“多扫个五毛。”
夏明月取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