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怎么办,等着看钱都被抢了吗?”江千樟烦躁不堪,大吼大叫,“而且他是谁啊,凭什么莫名其妙要进我家门,我爸是不是被人骗了?谁知道是不是他的种?”
“他是不是出轨了?”江千樟忽然想起。
自己记事之后,印象里的父母亲都是分房睡的。不过老早他一直觉得这种高门大户的男人,出去玩玩也没什么,但是江承庭私生活很干净,这么多年没闹出过任何绯闻,也没见他带什么女人回家,这是一个正常男人能做出的事情吗?
“你没本事,栓不住他。”江千樟逼视着白晴,“现在好了,以后我们都去喝西北风。”
啪的一声脆响,白晴甩了他一耳光。
江千樟愣在原地,摸着脸,难以置信,“你敢打我?”
“你自己学不好。”白晴瞪着儿子,“这么多年也不会去讨好你爸,和他亲密一点,现在还在这里朝我发火?你听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既然是我们江家的血脉,那在外头一直挂着也不合适,要回来就应该回来。”白晴说的每个字都让江千樟难以理解,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宽宏大量的人?
“你爸还是为你打算的。”白晴缓和了一些语气,“他现在在给你打通明家那条关系,具体之后再和你说。”
听到明家,江千樟也稍微找回了一点理智。
“等之后和那个男生见面了,你可千万正常点。”白晴说,“你这几天就别回家了,在外头冷静几天,千万别去找你爸说什么。”
江承庭可没她这么宠着孩子。那孩子是那个女人生的,那个女人很神秘,白晴一直到现在也没抬太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约莫是江承庭的初恋,后来反目成仇了,不过男人总有点初恋情节,白晴也搞不懂江承庭到底对那个女人是爱是恨,对这孩子又有多少感情。
终于好说歹说把江千樟弄走了。白晴独自坐在书房,书房里最大的一副画像,就是她和江承庭的结婚照。男人穿着西装,黑发黑眼,一张脸漂亮得惊人,脸上却毫无笑容,甚至还残余着一丝惨白的病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承庭脾气始终让她有些畏惧。他儒雅斯文,英俊,性格沉静,但并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二十多年前,白晴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江承庭,是在医院,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男人面容惨白消瘦,躺在病床上,眼神宛如死了一般,白晴记得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米八五的男人,当时瘦到只剩下不到一百二十斤,后来,到底还都是过去了。
傍晚。
江如枞转着轮椅,江槐走在他身边。
“很顺利。”江如枞说,“不过你的事情,一直不公开也不可能,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好了。”
江槐说,“至少高考后。”
“行。”江如枞略一思考,觉得很合适。
“叔叔很喜欢你。”江如枞半开玩笑半认真,“看得出来,以后我的事情,大概率还得仰仗你了。”
江槐没说话。江如枞知道他少言寡语,其实心里极有主意,也不打算继续说什么了。
假以时日,他相信,江家在江槐手里会越来越好。和江千樟比,他是真正的江家男人,才华横溢,安静又疯狂。
“有人。”马路边的小公园,篱笆一动,江如枞听力很灵敏,然后他才发现,江槐已经先于他听到了。
是一个少女,穿着白裙子和白袜,一双洁白纤细的长腿,漂亮妩媚的一双猫儿眼,正瞪着他们。
“又见面了啊。”江如枞一眼认出她来,脸上满是笑意。
明家那小姑娘,是他为数不多觉得很有趣的女人之一。
少女却完全没看他,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看向他身边的少年,声音脆脆的,开口却极其不友好,“怎么,还没病死啊?”
江如枞忍不住看向江槐,少年垂着眼,安安静静的,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几缕云从天幕边滑过,都堆积在一起,似乎是要下雨了,风掺着一丝水意。
“出去哪里潇洒了哇?”明霜抱着手臂,阴阳怪气道, “好学生也学会撒谎和夜不归宿了吗?”
“你回去吧。”江槐俯身,轻声对江如枞说。
江如枞眼神饶有趣味,在两人身上打转,半晌,“行。”
“你们好好沟通。”江如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他自然知道江槐心思,江家男人,盛产疯子和情种。
他倒是好,知道自己腿废了,又不讨喜,难以栓住爱人的心,那么为了爱人的身心健康,他索性直接断绝情爱,不找人,倒是也乐得清闲。
江如枞走了。
江槐一声不吭,也不走,就那么站着,像一颗挺拔清寒的竹子。
明霜问,“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你把我拉黑了。”他说,声音有些沙哑。
明霜才想起,自己加殷俊微信号时,确实把他拉黑了,没想到忘记拉出来了。
“你没我电话号码吗?”明霜强词夺理,“没有别的微信号吗?”
“你说话啊。”
他平静地说,“要我说什么。”
明霜心里火越憋越大。
“你到底骗了我多少?”明霜指着江如枞离开的背影,“他为什么又和你在一起?你不是说你父母都死了,怎么,江如枞还和你沾亲带故起来了?”
“是不是你爸妈根本没死,你都是在骗我?”明霜说,“我和你说了很多,我家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你和我提过你家吗?你的什么我都不知道。”
只听到风拂过树丛的声音,天色越来越黯淡,少年的脸笼罩在黄昏里,她看不清江槐神情。
“我九岁时,我母亲生病了,很快去世了。”他声音有些沙哑,“或者说,是我认为的母亲,因为她一直对我说,她不是我妈妈。”
“我也不知道我的爸爸到底是谁。”童年时代,一直被骂杂种,野种,一直到如今,他始终不愿接受自己的姓氏,也始终觉得自己毫无归宿感。
少女愣住了。
他把自己的疮疤血淋淋揭开给她看,胃又开始一阵阵绞痛,少年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背却挺得极直。
明霜的脸色变化很明显。
她是个人精,江槐没说出口的那些事情,加上他以前怪异的洁癖,很快让她大概在心里勾勒出了他的身世,她怎么也没想象不到,这样的家庭和成长经历,可以养出这么一个江槐来。
“不用可怜我。”他注意到了明霜神情的变化,轻声说,“我不需要。”
他哑着嗓子,“你走吧。”
明霜还没说话,没动作,眼前一暗,少年影子覆盖下来,江槐却已经伸手狠狠搂住了她。他额头抵着她的肩,身上那股子清幽的香萦绕上来,用力那么大,像是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感情太过于沉重病态,密密地萦绕,让人呼吸不过来,他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和安全感,明明知道她一个都给不了,他却怎么也无法放手,只能昼夜痛苦地折磨自己。
明霜神色已经缓和了不少。
见江槐安静坐在桌子对面,乖宝宝一样,桌上放着他的诊断单和药,真的去医院看病了。
“以后要按时吃饭,给我汇报。”明霜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我会监督你。”
“我家病美人。”她语气有些讥诮,“听到了么。”
他抿了抿唇,其实是因为之前的生活太过于不规律,其实没什么大碍,可是他贪恋她对他的那点好,还是忍住没说,干脆一言不发。
“你太瘦了。”明霜说,“要多吃点。”
“但也不要吃太多。”明霜立马补充。其实她觉得江槐现在这模样样刚刚好,脸特别漂亮,少年感十足,清瘦修长一些的身材才适合。
江槐从善如流,说,“嗯。”
明家人送来的饭盒到了,明霜把饭盒拿上来,放在桌上,一个个打开,边大言不惭欺骗他,“这是我早上做的。”
她哄人的谎话张口就来,需要说什么说什么,反正她说什么江槐都会信。
一碗燕麦莲子小米粥,一碗枸杞鸡汤,很香浓,熬了很久,一碗香喷喷的蒸南瓜,一碗水煮鱼肉。江槐口味清淡,倒是正好对上了这些对胃好的食物。
“我说了会对你好。”少女托着腮,看向对面漂亮少年,声音一下又变得很甜很嗲,“江槐,你也不要气我了。”
对他好,这个期限到底有多久呢。
在她对他失去兴趣前么,在她出国找到新对象之前吗。
可是,他对她认真说,“好。”
明霜在发朋友圈,打开她的朋友圈,第一张图片就是那天晚上明霜出去玩的合影,一个男生正靠着明霜,眼睛很明亮,偷偷凑得离她很近,几乎肩并肩,手虚虚地揽住她。
她的签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也没换掉,还挂在首页。
明霜顺手把签名改掉了,改成了“养兔子ing。”
“谁叫你挂我电话,我心情不好,出去玩玩怎么了。”她抬眼看江槐,一点都不觉得心虚,“我又不喜欢他们。”
他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倒是乖得让她有点子八百年没感觉到过的,一闪而过的惭愧。
四月初,这周假期上来,檀附二模。
“你这几天复习如何哇。”明霜问,“老师还等着你考状元呢,吴青苗也等着。”
江槐不明就里,漆黑漂亮的眸子看向她。
“她想来探望你。”明霜说,“怎么,要不要明天一起接过来。”
他说,“不用。”
“你的意思是,需要的话,就叫她们都来咯?”
江槐说,“家里只有你来过。”他生活轨迹格外简单,人际交往也如此,遇到明霜之前,纯得像一张白纸。
明霜,“那之后呢。”
他说,“也不会有。”
明霜这才满意了,虽然男人的鬼话只能信三分之一,但是说了总比没说好。
“行了,你赶紧吃点吧,等下凉了。”明霜说。
江槐听话拿起勺子。他手也很漂亮,修长,骨节分明,玉石一样的白皙——被明霜按住了。
“张嘴。”明霜说。少女站起身,隔着桌子凑近,细嫩白皙的手指间握着勺子,舀着一勺子小米粥,朝他薄红的唇递过。
江槐一下僵住了。他脸皮一直很薄,明霜知道,却总忍不住使坏欺负他,她就是有这点恶趣味。
他到底还是听话吃下了,薄唇被润湿,水光潋滟,越发显得嫣红,耳尖也红了。明霜看他喉结滑动,喝下那勺粥,越看越喜欢,稍微get到了一点投喂的乐趣。
他实在受不了,按住她的手,哑着嗓子说,“我自己来。”
不是一点小情趣么。
明霜心不在焉想,这么害羞,以后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婚后十五评价自己老公:又纯又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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