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台上的新娘捧着花束,举起手中的话筒,动情地看着台下的闺蜜。
“当时你正在上铺铺床,我推着行李箱迈进门,你从床上探出头跟我打了声招呼。我那时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哎呦,这个新舍友怎么这么好看啊?”
何嘉苗的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像是要说什么段子似的。
宴会厅里于是响起一阵新奇的笑声。
而台下的顾凝却只微笑着,注视着台上的她。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生,会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的闺蜜、我所有烦恼的倾听者、所有快乐的分享者、我婚礼的伴娘,未来孩子的干妈……当然,也是这束捧花最后的、唯一的主人。”
何嘉苗原计划是要给顾凝一个惊喜的。
但说着说着,太多相处的回忆涌上心头,她自己的眼圈反倒又开始泛红了。
“凝凝,”何嘉苗朝着顾凝的方向,笑中带泪地递出了捧花,“我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很满足、很幸福。所以我也希望,你可以永远幸福。”
“……”
旁边有人被何嘉苗的发言和她们的友谊感动,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而很快,零星的掌声变成了一大片热烈的掌声。
宴会厅里的来宾们纷纷鼓起了掌。
在如潮水般的掌声中,顾凝走上礼台,来到何嘉苗面前,握住了她攥着捧花的手。
新郎徐默站在一旁,感动又感慨地看着她们。
饶是一向淡定的顾凝,那一刻对上何嘉苗眼中盈盈的笑泪,眼眶也不知不觉地热了起来。
“苗苗,我们都会幸福的。”
她轻轻地抱住了美丽的新娘,清晰而笃定地说道。
……
【放心吧,我拿走啦。】
从记忆里蓦然回神,顾凝接着在微信上回复着。
而放下手机时,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旁边的花束。
真是奇怪,明明是昨天婚礼上的事情。
但此刻触到厄瓜多尔玫瑰粉色的花瓣,当时的感动又忽然涌上了心头。
怎么可能把捧花落下呢?
顾凝的手指拂过精致的丝缎蝴蝶结,神色更加柔软。
这束手捧花是苗苗的心意,是来自新娘的祝福,是无比珍贵的礼物。
她当然要随身带回s市了。
***
2602客厅里的吧台上,多了一只湖蓝色手工波纹水晶花瓶。
花瓶里的蝴蝶兰、厄瓜多尔玫瑰、花手鞠绣球仍然开得正好。
淡蓝色的水晶玻璃与浅粉色的花束搭配在一起,相得益彰,和谐又雅致。
顾凝从南市回s市的那天,宋延一如既往地提前去机场接她。
在刚注意到她手中的鲜花时,他的眼中短暂地闪过了一丝困惑。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新娘的手捧花后,男人便顿时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顾凝的行李箱在见面时就被宋延接了过去。
左手被他牵起,她便用右手将花束捧在怀里。
俊男靓女外加一大捧精致娇艳的花,实在是非常惹眼的组合。
还没走出几米,他们便收获了不少路人流连惊羡的目光。
去机场停车场的路并不算长,但神奇的是,男人的目光每次一瞥到她怀中的鲜花,清隽的眉眼里立刻就会泛起明朗愉悦的笑意。
顾凝最后甚至都有点被他逗乐了。
好吧,确实有一种说法,说是拿到新娘捧花的人就会是下一位新娘。
——但毕竟收到花的人是她自己,这个男人也不至于表现地比她还要开心吧?
而那时顾凝没想到的是,更好笑地还在后面。
在回家的途中,宋延又载着她专门去了一趟家居店,精挑细选了那只西班牙纯手工花瓶。
于是在他的精心照料下,即使距离顾凝回s市已经有三天了,那些花枝却仍然在2602的客厅里,娇艳欲滴地绽放着……
此时是星期二的晚上。
吃完晚饭之后,顾凝和宋延照例回到书房,各自做着手头的事情。
两个人都是认真专注的性格,不知不觉中,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宋延梳理好了正在构思的论文的大纲,今晚的研究任务算是顺利完成。
点击文档保存后,他微微偏头看去,旁边的顾凝手中拿着支笔,正对着桌面上打印好的文件埋头苦读。
看样子她还要再工作一会儿了。
男人于是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去厨房准备了两样水果。
红心猕猴桃软硬适中,熟得正好。
今晚刚在超市买的南水梨品相也相当不错。
早在他们在一起没多久后,宋延就注意到了顾凝的一个小习惯。
——她吃水果时特别喜欢去皮。
比如,像苹果、桃子这种方便削皮的水果,她基本上都会削皮再吃。
而像提子、布朗这种不太方便去皮的水果,她往往也是费些功夫,去掉皮之后再吃。
宋延对于去果皮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执念,但他一向很乐于顺着顾凝那些神奇的小习惯。
今晚自然也是一样。
红心猕猴桃和南水梨都被去皮切好,整整齐齐地摆在春绿色的手绘陶瓷平盘里。
“这次买的梨好甜,我明天再去买几个。”
他再次走进书房,把叉着梨肉的水果叉递到顾凝唇边,水果盘轻放在她身前的桌面上。
——茶歇来了。
顾凝眉眼弯起,张口吃掉了梨肉。“真的好甜,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
宋延抚了抚她的长发,“快点吃吧,过一会儿该氧化了。”
“嗯。”顾凝点点头,在文件上飞快地写了几行批注,然后便放下了手中的笔。
“这个还需要挺长时间的,我今晚也就先到这儿了。”
于是,宋延书桌前的椅子被拉过来,和顾凝的椅子紧密地靠在一起。
挨着坐的二人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放松地闲聊着。
“你最近在做的项目和医疗有关吗?”
宋延叉起一块猕猴桃,随口问道,“我刚才不小心瞥到了你的文件,上面好像有medical,health care,hospital之类的词。”
(注:分别为医学的、医疗、医院)
话说出口,顾凝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想到了什么。
“抱歉,我忘了你和客户之间可能有保密要求,那我收回刚才的问题。”
他紧接着补正道。
“……”
保密要求什么的,确实是宋延想多了。
但顾凝的心中还是蓦地一暖。
不窥探她的项目,理解她的保密义务,收回随口而已的问题……
他是真的,很尊重她的工作。
顾凝的唇角止不住地翘起,她索性将桌上的文件直接递给了旁边的男人。
“没什么需要保密的,我不是在做项目。”
她随即解释,“前段时间和本科同学们聊天的时候谈到了伤医的事情,我们一致认为,国内关于这方面的立法还不够健全。医疗暴力事件频发其实是全球医疗界的普遍问题,所以我最近在研究各国关于暴力伤医的防控对策。尤其是立法规制这方面的,我想总结一下,之后给人大法工委写一些建议信。”
“……”宋延不禁怔住了片刻。
不同于刚刚视线无意间扫到,反应过来后,他拿着接过的材料,认认真真地看了一大段。
上面主要在介绍美国纽约州通过的有关暴力袭击医护人员的法例。
也许是有可借鉴之处,顾凝在旁边还做了几笔批注。
看着看着,宋延心中逐渐泛起许多让他胸口发烫的、汹涌的情绪。
它们炽热地席卷过他的四肢百骸,占领了他的每一处思绪。
他甚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宋延清楚地知道,顾凝做这些是为了他,但又不完全是为了他。
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研究伤医防控,写立法建议,并不一定会有一个结果,带来什么显而易见的改变。
甚至即使立法部门采纳了她的建议,顾凝从中也得不到任何直接利益。
吃力不讨好,大抵如此。
但是,她仍然认真地、不辞辛苦地研究着……
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从来都不是尽善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