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秋霜一脸茫然：“又出什么事了吗？”
    承璧摇摇头：“没有。应该是你爹觉得太久没有操练，带他们出去练练。”
    姜秋霜认可地点点头：“如今人妖魔三域只是看起来安宁，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乱起来？多练练也好，日后外出，也能有自保之力。”
    她等会儿不也得去跟那些怪模怪样，还不受她灵气诱惑的灵植相爱相杀吗？
    承璧欣慰地看着小女儿。当初那个她害怕养不活的孩子，如今也筑基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结丹。
    “今天还去灵植园吗？”承璧随口问。
    姜秋霜蔫蔫地点点头：“在我能把师父那里的灵植应付自如前，我是别想做其他的了。最多每隔十天，能在宗门附近逛逛。”
    “这也不能怪叶师姐。”承璧轻笑。当她给女儿的几件防御法器，连着碎了三件时，她慌得已经飞出乾元宗，差一点就直接飞去东阳城。当然，那时候正在炼制的一炉丹药也废了。
    姜秋霜乖巧地道：“娘，女儿明白。如果自己不够强，对手连扔高阶符箓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承璧给小闺女正了正头上的发簪，安静地送女儿走出院门，看女儿一边和鹤兰讲道理，一边爬上墨羽鹰的背。
    承璧唇边不自觉染上笑意，这就是她想要的安宁美好。而企图破坏这一切的，都是她的敌人。水族是吧，不知道其他族群子息渐渐恢复正常后，水族还能不能安稳。
    承璧想着，已经翩然飞向丹峰。第一批试验丹药快出来了，也不知道小雪那丫头能不能找到愿意试药的妖修。
    又隔了几日，承璧等的结果还没等到，姜秋霜的训练也还未见成效。妖域一行人来了乾元宗，给姜秋霜致歉。
    急急被叫到乾元峰的姜秋霜看着殿上剑拔弩张的气氛，走到父亲身边坐下后，偷偷问亲自请她来乾元峰的昭睿：“师兄，不是说是妖域的妖修来给我道歉吗？怎么还有魔修？”
    昭睿无奈地道：“两边正好撞一起了。”
    姜秋霜无奈，规规矩矩地坐好。
    “姜仙子。”干净清透的男声响起。
    姜秋霜抬眸看去，就看到一个长得不比她最近才见过的小师叔差的男子。
    “在下妖域容珣，奉父皇之命，特来跟您致歉。是我们没有约束好妖域诸妖，让您受惊了。”容珣看着让他感觉格外亲切的小姑娘，俊美的脸上带上温和的笑意。
    姜秋霜还没回答，姜一行就冷笑着开口：“我们只要罪魁祸首，这些东西你们拿走。”
    容珣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姜道友，罪魁祸首不是已经死了吗？这些东西也是父皇的一片心意。”
    姜一行冷冷看着容珣：“那请问二殿下，那黑蛇妖为何对我女儿下死手？普通攻击可碎不了我家双双三十七件防御法器。”
    容珣下意识看向姜秋霜。明媚娇艳的女子浑身上下缀满珠翠，且每一件都是品阶不低的防御或是攻击法器。
    寻常玩闹似的攻击，碎个一两件都还正常。连碎几十件，那真是想要别人的命了。
    容珣微微垂眸，想着父亲的吩咐，微微合眼，声音艰涩：“是我们没有约束好。”
    姜一行脸色顿时一变，正想说话，却感觉衣摆被人拉了拉。
    姜一行看向女儿，就见女儿冲他安抚地笑笑。姜一行无奈。别看他在外面有多嚣张，在家里也只有教女儿练剑的时候敢大声嚷嚷几句。
    此时女儿有想法，他自然只能保持安静。
    “二殿下。”姜秋霜担忧地看着容珣，“犯错的本不是你，却要难为你来承受我亲人的刁难，实在抱歉。”
    容珣看着姜秋霜，心头微酸。是啊，罪魁祸首在家吃喝玩乐，他却因为是妖皇之子，得来乾元宗，被一群人修奚落。哦，旁边还有魔域的魔修在看他的热闹。
    心里这般想，面上容珣却郑重地道：“姜仙子，这是我作为妖皇之子的责任。”
    姜一行凉凉道：“这妖皇之子真不是人能干的活。”
    姜秋霜起身，走到容珣身后，随意打开一个匣子看了看：“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宝。可若是妖域每一个妖修闯了祸，都要二殿下送上这么一份厚礼，妖皇陛下的珍宝又能支撑多久？”
    容珣面上神色还算正常，心中的怒火已经一层又一层地开始堆叠。
    而容珣身后，出自各族的护卫神色已经有不对的。
    姜秋霜又回到父亲身后坐好：“我若是不收这份礼，二殿下回到妖域怕是也不好交代。我便做主收下了。”
    姜秋霜说着，扯了扯父亲的衣袖：“爹，说到底二殿下没招惹我们，我们又何必让他为难？”
    姜一行冷哼一声，算是给女儿这个面子。
    容珣感激地看了姜秋霜一眼，连忙挥手，让身后的护卫把装着各色礼物的锦盒交给姜秋霜。容珣是一点也不想被人一直用探究嫌恶的目光看着了。
    见姜秋霜收了赔罪礼，殿里氛围明显好了许多。
    容珣见状，轻声开口：“听闻我表妹八娘也在乾元宗？”
    承兴看着容珣，挑眉道：“二殿下这次顺便来接胡八娘回妖域？”
    容珣轻轻摇头，想到母后知道八娘的消息时，不敢置信的神色，还是道：“我替母后看看表妹即可。”
    承兴顿时失去兴趣。
    炎弈饶有兴致地看看承兴，又看看容珣。妖域的妖修在乾元宗？妖域那边为什么不来人接回去？
    不过炎弈对妖域那些妖修的兴趣，还没有对姜秋霜的兴趣大。等容珣那群妖修被乾元宗弟子领着离开后，炎弈就看着姜秋霜道：“双双，人域和妖域都太危险了，你不若跟我去魔域吧。有我和我主上在，你在魔域横着走也无妨。”
    姜一行脸色一变，不善地看着炎弈：“我女儿又不是螃蟹。”
    炎弈看见姜秋霜眼里有一瞬心动，心中闪过一丝惊喜。只要他扛得住姜一行的怒火，是不是就有可能让姜秋霜这丫头心甘情愿地堕魔？
    “承凌道友不愿意就不愿意吧。”炎弈随意敷衍一句，看向承兴，“今儿我炎弈来，并不是为了专程来看热闹的。而是有一个发现，想跟宗主分享。
    东魔域昊王之前在人域培养炼器师炼制魔器，用的都是在魔域断绝传承很久的魔纹。主上还以为他得到什么传承，然而魔域调查近百年，没有丝毫关于传承的痕迹。直到前阵子收到消息说，妖域和人域起了纷争，我们就在想，那魔纹有没有可能是从妖域传入魔域的。毕竟妖域嘛，有再古老的传承我们也不会意外，不是吗？”
    炎弈说完，双目灼灼地看着承兴。
    承兴微微垂眸，真巧，他们也推测，那些可疑的魔纹，可能来自妖域。如果魔域和人域打得不死不休，妖域正好最后出来捡便宜。
    “宗主。”炎弈神色正经起来，“虽然魔域和人域之间确实有不少误会，可之前你们要的交代，我们可都给了。不像妖域，磨磨唧唧，一点也不痛快。”
    承兴笑看着炎弈：“炎弈道友放心，大家都是怎么对乾元宗的，本座心里有数。关键时刻，乾元宗总不会让朋友失望。”
    炎弈顿时安心不少，起身看向承兴：“我也不多搅扰。魔域，至少西魔域会让乾元宗的道友们看到我们的诚意。”
    炎弈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妖域磨叽好啊，妖域不磨叽，怎么能衬托出他们魔域修士的敢作敢当，毫不推诿呢？
    承兴看着炎弈离开，对姜一行父女两人道：“你们且安心，剩下的事，我这个宗主能处理好。”
    姜一行轻轻点头，带着女儿一起离开。
    等人都走完了，承兴苦笑。现在都是些什么事？妖域之前那点动作，他们自己占到多少便宜，承兴不知道。反正如今妖域至少应该被乾元宗和魔域戒备了。
    被人域魔域盯着，妖域的妖修还能溅起什么水花？
    接下来，妖域确实安分了许多年。不仅仅是因为人域魔域修士的警惕，还有妖域的二皇子跪在妖皇宫前七天七夜，只求妖皇同意他出手约束干预各族妖修的言行。
    妖域各族妖修自己的事都要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时间到别处搅风搅雨？
    而姜秋霜这些年在宗门除了被师父用各种手段训练之外，就是做些宗门附近的小任务，时不时还能遇到之前帮过她的西域魔修镜明。
    两人在很多地方都谈得来，可惜镜明总觉得姜秋霜入魔、进魔域修行，说不定成就更大。毕竟教化万千魔修，可比给几个人治治伤什么的有意义。
    各种训练多了的结果，就是姜秋霜终于迎来了她的金丹劫。
    静坐在石室的姜秋霜感受着头顶传来的威压，丝毫不惧。只要她的伤好得够快，再厉害的劫雷也伤不到她。
    终于，酝酿了几日的黑云落下第一道劫雷。
    承璧掐着丈夫的胳膊，喃喃道：“我怎么感觉劈双双的劫雷比劈我的劫雷更粗些？”
    姜一行边安抚妻子，边道：“放心，双双学的是医道，肯定积累了不少功德。还有医修嘛，被雷劈了还能自己给自己治疗。”
    承璧听着夫君调侃的语气，伸手正要掐夫君一把，低垂的双眸却看见夫君露出的手指正在发颤。
    好吧，难为他这么担心，还想了个理由来哄她。这次就饶了他。
    石室内，姜秋霜此时已经顾不到留意外界有什么，只专注地感受着劫雷在她体内行走，灼伤她一处又一处经脉。
    姜秋霜熟稔地用术法给自己治疗。劫雷的雷电之力刚过，她经脉上的伤已经完全恢复，经脉甚至更加强韧。
    趁着第二道劫雷还未劈下，姜秋霜回味着劫雷入体时的感受，想着能不能让她被劈这一下更有价值些？
    第二道劫雷劈下，姜秋霜如之前一般治疗感悟。接着就是第二道，第三道……
    姜秋霜分明感觉劫雷落下的速度不仅变得更快，劈她也更狠了。她从游刃有余，渐渐变得只能勉力支撑。
    终于，在她坐不稳倒在地上时，再也没有劫雷劈在她身上。
    姜秋霜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她蹲在地上看着她。
    “你终于死了，这具身体也成我的了！”跟她一模一样的女修站起来，得意地转着圈圈，有些残破却依然好看的裙裾飞扬，连带着身上的佩环叮咚作响。
    女修见姜秋霜笑看着她，皱眉道：“你死了，这具身体我也拿回来了，你不生气？”
    姜秋霜一愣：“拿回来？”
    女修挑眉：“你该不会忘了你原本是哪里的人了吧？你抢了我的身体，替我享受了近百年的亲朋疼宠，这下终于得报应了吧。”
    姜秋霜看着女修，浅笑着道：“娘腹中的是我，娘亲自生下来的是我，爹娘抚育长大的是我，和姐姐同门一起长大的是我。就连你，也是我吧？我的心魔。”
    女修愣住，傻傻地看着姜秋霜，眨眼间便从姜秋霜眼前消失。
    姜秋霜微微闭上眼睛。金丹开始，就有证道的心魔。而她的道很简单，心里时不时会浮起的疑问就那几个。
    那么，她现在是成功结丹了，还是还有其他考验。
    姜秋霜睁开眼睛，周遭的场景又变了。
    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却穿着一身被鲜血染红的白衣的女子立在湖面上。女子双足浸在红艳的湖水中，幽怨地看着她。
    “姐姐。”姜秋霜没有一点犹豫地道。
    “滚！我没有你这样夺我气运的妹妹！”一身血色衣裳的姜秋雨狠狠地盯着姜秋霜，“如果我的气运没有消散，我会伤成现在这样吗？”
    姜秋霜踉跄着后退一步，牙齿死死咬着下唇。
    “你个小偷、强盗！偷我的气运！我要杀了你！”姜秋雨说着，一剑刺向姜秋霜。
    剑即将刺到时，姜秋霜身前出现一道水墙，拦住姜秋雨的攻击。
    “你还敢躲？”姜秋雨怒道，“你难道不想把我的气运还给我？”
    姜秋霜看着姜秋雨，定定道：“如果我真的抢了你的气运，我愿意还给你。”
    “那你去死啊！死了就能还给我了！”姜秋雨说着，继续提剑攻击姜秋霜。
    姜秋霜毫不迟疑地避让，反击。
    等一切尘埃落定，姜秋霜睁开眼睛，喃喃道：“我得她气运，便承她责任。问心无愧。”
    承璧看着头顶的乌云散开，一大一小两只青鹮从远处的山洞里飞出，发出清越的鸣叫声，惊喜地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