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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金枝 第157节

    圣人浑浊的眼珠微动,慢慢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但见廊道尽头,一个身着夜行服的少年趔趄着走近。
    他身后,谢言岐持着一柄折扇,不轻不重地抵在少年背后。
    他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甚至可以说是随意。
    但走在他前面的那个少年,却是完全不敢动弹,只能亦步亦趋地走着。
    因为他清楚,身后的这人,是如何的深不可测。
    ——只要他想,便能随时取走他的性命。
    不多时,他们便穿过人群,走到圣人的面前。
    圣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谢言岐,不敢置信地轻唤:“谢言岐……”
    旋即,他神情一变,“你这是要做什么?”
    闻言,谢言岐方才慢条斯理地,扇柄往前一推。
    那个少年对此猝不及防,旋即便顺着他的动作,身子倏然前倾,匍匐跪倒在圣人脚边。
    轰然倒地的声响,骇得圣人下意识后退。
    站在他身边的桓颂则是垂眸睥着这个少年,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谢言岐撩起眼皮,看向不远处,犹自震惊的圣人,道:“臣只是想,还陛下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不会写大场面,写了两天还是没能写完,痛苦面具
    第163章
    那个少年, 便是之前指认镇国公蓄意刺杀虞崇峻、意图谋朝篡位的杀手。
    许是因为方才严刑拷打落下的伤痛,他跌倒趴在地上,半晌都没能站得起来。可即使是如此狼狈, 他眸里的不甘、忿恨,却仍旧炽烈如火焰。
    四目相对之时, 圣人不由得怔住, 有片刻的失神。
    他垂目看着脚边匍匐的少年,眉头微蹙,问道:“你又是何人?”
    少年冷笑:“……是来找你讨债的人!”
    说罢, 他便倾尽所有力气, 要朝圣人扑去。
    可奈何他早已精疲力尽,再加上, 谢言岐也不知在何时,默不作声地踩住了他的衣袂。他甫一起身, 便又失重轰然倒地, 再不能动弹。
    他的这番动作来得突如其来,圣人大惊,不禁趔趄着倒退几步,乏力地半倚在桓颂的身上。
    从始至终, 谢言岐都是神情淡漠地旁观着。见此,他终是微不可查地翘了下唇角,道:“陛下, 这便是坐实谢家谋反的证人。”
    说罢, 谢言岐半垂眼帘, 似笑非笑地睥着匍匐脚边的少年, 对他说道:“不如, 就请你当着陛下的面, 再陈述一遍我们谢家的罪行,如何?”
    少年的陈词,圣人也只在刑部尚书张乾那里听闻。
    尽管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说,不能证实镇国公府真的有谋逆的行径,但也不可避免地在圣人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闻言,圣人低头看向脚边匍匐的少年,静待着他接下来的陈说。
    少年怒目回瞪着圣人,冷嗤道:“镇国公拥兵自重,意欲谋朝篡位。他现在带兵擅闯至此,威胁到陛下的安危、性命,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就好像当年的宋颐,私自率领大军离境,不也是举兵谋反么?!”
    “你住口!”话音甫落,不远处的镇国公便禁不住厉声喝道。
    他面向圣人,“陛下,这人的信口胡言、没有证据的指认!难道,陛下也要相信么?”
    他的嗓音撼天动地,几乎要穿透寂静的夜空。
    圣人整个人怔住。
    恍惚之际,他又想起十八年前,得知宋颐擅自率兵离营的那天。
    因着先前,宋颐不赞同他登基的事情,所以他不免和宋颐有了些隔阂,也一直都放心不下,宋颐在陇右道镇守一方。因此,从一开始,他就在宋颐的身边安插了暗桩,用以监看他在那边的一举一动。
    也是在那年,探子来信,说是宋颐在陇右道有异动,可他在京中,却迟迟没接到宋颐传来的、有关调兵的请示。
    ——要知道,一个有着雄狮百万的将军,没有任何的呈请,便调兵遣将擅离镇地,于他的江山社稷而言,是有着多么大的威胁。
    怀疑,忌惮,危惧,愤怒……
    万般的情绪相继而至,阴差阳错地催着他,走上了不归路。
    难道如今,又要旧事重演吗?
    思及此,圣人慢慢地缓过神,举目望向踏跺之下,金吾卫重重包围的镇国公,良久,都没能道出只言片语。
    镇国公也凝目回望着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让他的胸膛不停起伏。
    他们的目光,隔着浓稠的夜色交汇。
    不过,一个是炯炯有神,一个是黯淡无光。
    无声地对峙着。
    这阵短暂的沉寂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又被圣人身旁的桓颂打破。
    他凑近圣人耳畔,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国公爷的话,说的不无道理——没有实际的证据,便不能凭着旁人的一面之词,证实镇国公府图谋不轨。不过,若是国公爷与此事无关,那么……虞将军遇难和公主失踪的事情,又该作何解释呢?”
    他并未压着声音。
    再者,镇国公本就是逖听遐视的行伍之人。
    即便相隔一段距离,他也能将这番话听得一字不落。
    更别说,始终站在一旁的谢言岐。
    听了这话,谢言岐不禁扯了下唇角,似是漫不经心地轻笑出声:“这便要看,什么是真相了。”
    说罢,他眼神微动,越过暗沉夜色,和镇国公遥遥对视。
    四目相接的瞬间,镇国公便也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下意识地攥紧手里长戟,随之而来的下一刻,便高举掷向圣人,“臣这就让陛下,看一下所谓的真相。”
    这样的动作一出,在旁的金吾卫登时惊惶失措,慌里慌张地乱成一团。
    ——“护驾!护驾!”
    可他们身着甲胄,又如何快得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的长戟?
    一时间,场面混乱至极。
    圣人看着径直射向自己的尖锐戟戈,瞳孔一缩,竟是震骇得怔在了原地。
    然,那支长戟却是带着呼啸的风,擦过耳畔,射向他身旁的桓颂。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圣人只来得及瞥见一抹黑影闪过眼前,旋即,便是一声吃痛的闷哼响起。
    方才还倒在地上的那个少年,竟是拼尽了全力,奋力起身挡在桓颂的面前。
    长戟没体,穿透他的胸膛,鲜血不停滴落,砸在地面。
    滴答,滴答……
    他不可思议地睖睁了双眸,心头涌上绝望。
    ——这是出于本能的,对他主子的保护。
    可却也是,对他主子的致命一击。
    少年本就因为身负重伤,处于强弩之末。
    这一下,更是不复堪命。
    他握住胸|前插着的长戟,终是再难强撑,轰然倒地。
    随着他的跌落颠仆,桓颂也垂眸,看着倒在脚边的少年,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旋即,他抬首,果不其然地,撞上圣人的惊愕目光。
    圣人的眸里,有震惊,有愤怒,有不敢置信。
    无须任何审问,他也能看出桓颂和这个少年的关系匪浅。
    这样意料之外的认知,让他暂且忘记镇国公的出格之举,转而看向身旁的桓颂。
    相伴多年,圣人终于开始认真审视,跟随他多年的这个内臣,“桓颂,你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可不信,方才还将恨意刻入眼里的这个少年,会奋不顾身地冲出来救他。
    既如此,那便只能说明少年要救的人,是离他最近的桓颂。
    桓颂也没有想过,要活过今日。
    闻言,他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
    站在一旁的谢言岐看向他,适时地为圣人作出了解释:“因为这些杀手,正是他桓颂的属下。”
    话音甫落,桓颂也不屑地冷嗤:“可惜,谢大人说得太晚了一些。”
    说罢,他抬手打了个手势,霎时间,无数的杀手持着□□,出现在房檐各处,箭矢对准殿前的一众金吾卫,将他们包围。
    形势骤然逆转,圣人看向桓颂的眼神,是愈发的惊愕。
    桓颂跟随他多年,恪尽职守,面面俱到,也从未有过任何的逾越之举,向他讨要权利。
    他知道桓颂是阉人,不可能觊觎他的皇位,所以他一直都将桓颂当做心腹,不曾怀疑。
    怎知如今,真正背叛他的,便是这个他最为信任的人。
    圣人眉头紧蹙,起先的不敢置信,尽数化作了震怒。
    他目眦欲裂地瞪着桓颂,还没来得及质问,紧接着,又是一阵喧杂动静传来。
    陈炳荣率领千牛卫,押着一众大臣上前。
    这些大臣,都是此次伴驾而行的官员。
    他们似乎还有些不明状况,走在千牛卫的包围圈之中,边是和身边的人低语絮叨着,边是打量四周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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