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栗不搭理他了,去厨房找吃的。没成想家里另外三位也都挤在厨房里,周栗探头过去,还把三人吓了一跳。
“干什么呢?”
“你哥哥煮奶茶。”
周栗一眼望去——还真是。周俨操刀,夫妻俩围观,紧张兮兮地看着,周俨也很谨慎,动作还不算熟练,但很有条理,已经到过滤茶叶这一步了。
二老平时最见不得她喝奶茶了,见一次骂一次,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包容?
“你俩不是说奶茶有毒吗?”周栗又看向林清:“不是说喝多了月经都是奶茶色的吗?”
林清捂住她的嘴:“这种话你都好意思说哦,哪个女孩子把自己月经放嘴边的?”
“这怎么不好意思了?家里谁不知道咱俩来月经啊?对吧爸爸,哥哥?”
被点名的父子俩:“......”
装聋作哑般将注意力放回奶茶中,周俨过滤好茶叶,奶茶的成色立即有模有样了。夫妻二人两眼放光,周栗作为在场唯一的奶茶消费者竟是最冷静的一位。他们第一次看到奶茶的制作过程,觉得又新奇又简单,仿佛有手就行。周忠仁甚至声称自己明天也要做,被林清否决了——林清女士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周忠仁下厨,一个煲汤能把锅底煲裂的老三粗。
以前林清在青州做事,父子俩在家,家里掌厨的是才上小学的周俨。
奶茶装在大盆里,用勺子盛出来,一人一碗。周栗还没这样喝过奶茶,顿时也觉得新鲜了,拿了碗出来,给周孟航和晓怡也装上。周俨买了珍珠原料,但他一会儿还得出门,时间不充足,所以准备明天再熬。
周俨想开奶茶店,这事大家都知道,年轻人,有心创业是好事,林清和周忠仁都为他高兴。
众人正在品尝周俨的自制奶茶,周启文开门进来了。他最近休渔期,这几天都跟吴淑萍在外面游山玩水。夫妻俩平时出海是归期不定,休渔也不常在家,总给人一种神出鬼没的错觉,周孟航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周栗多拿了一个碗,给周启文也盛一碗奶茶。周启文大概也是口渴,喝汤似的,端着三两句就喝完了。
几位长辈都不知如何评价这种“玩意儿”,只会说一句甜丝丝的,周忠仁刚才还对奶茶的制作过程兴致盎然,现在也只是给面子喝了一口就推远了。
还是周栗捧场,喝第一口就夸了句“好喝”,第二口说茶味还可以再淡一点点,但是甜度是她喜欢的。
周启文也记得周俨要开奶茶店的事,问他:“这是在着手准备了?”
周俨说:“就是先试试,我手上还没什么钱,可能还得过一段时间。”
“准备在哪租店铺啊?这边商铺不都租满了吗?”周栗想起来这回事。
林清帮周俨回答道:“隔壁便利店听说过段时间不做了,你哥想着把店面接过来。正好附近不是开了学校吗,好好宣传一下,到时候生意应该不会差。”
周启文放下碗,似乎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可以啊,钱不够找你萍姨投资,她肯定乐意。”
话落,周俨还没表态,周栗先高兴了。
“真的?”
其实早在前两年,父母就想先帮周俨把钱还清了,好让他不那么束手束脚,但他一分钱都没要,坚持着自己承担,因而生活上也是处处受束缚。最近才开始松懈几分,有点活动的余地。
现在家里的饭馆刚起步,大概也是没多少资金能周转,如果有人投资,周俨压力也能小一些。
周栗眼睛都亮了起来,本就是个招人疼的,周启文见到她就憋不住笑,给了她肯定答复:“当然了,有钱赚谁不愿意啊,不过你们到时候可得好好宣传啊。”
周栗两手环胸,宣布道:“小问题,投资方和摄影师都在了,宣传就交给我吧。”
摄影师:“?”
谁答应了?周孟航低头吃饭,不搭她的腔,周栗在旁边碰他肩膀。
周围人已经各忙各的去了,周启文在另一桌吃饭,剩下他俩一桌。周孟航不理她,她便手脚并用,幼稚地用膝盖去撞他的膝盖。
周孟航桌底下的小腿一勾,周栗瞬间不能动弹了。
“干嘛呢?”
周栗反问他:“你干嘛呢?”
“那个男的谁啊?”
周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周孟航说的是谁。难怪刚才回来路上朝她鸣笛,说不定早就看见她了,自然也是早就看到她跟王煜成说话了。
“职院老师啊,帮我转发推文那个。”
周孟航吃完最后一口饭,抬头看她:“男老师?还这么年轻啊?”
周栗觉得他莫名其妙,小腿在他腿弯里用劲,却死活挣不开,只能给他一个白眼:“就许你年轻啊?”
“那我肯定比他年轻。”
幼稚!周栗被他神经质的胜负欲噎到,小腿发力,两人在桌底下一番“搏击”。周栗腿上没劲儿,很快落败,周孟航这才放开她。
他站起来付钱,跟他爸打了声照顾,又跟周栗说:“走了。”
剩下周栗原地无能狂怒。
第24章 你有女朋友吗?
晚上收店早,周栗回家洗了头洗了澡,感觉体重都轻了一半。天气太热,她一天里跑上跑下的,身上脏得很,像一只裹满泥的泥鳅。
天气预报显示下周才开始转凉,川禾就这点不好,夏天过于漫长了,秋冬体验感太少,她又是个怕热的,因此饱受折磨。
擦着头发下楼,林清在客厅看电视,周栗坐到一旁去。林清眼看八方似的,眼睛分明盯着前方电视机,也没看她,却在她坐下后就开始数落她:“嫌痛经不够啊?洗了头发也不知道吹干。”
“太热了。”周栗这样应着。她夏天向来不爱用吹风机,冷风一股怪味儿,热风又吹得一头汗,干脆等自然干。但因为她每回生理期都疼得死去活来,林清总要把这归结于她不吹头发、喝冷饮、熬夜等等。
她左耳进右耳出,在这些“恶习”上从来不听劝,
一楼客厅没有空调,林清把落地扇往她面前推,风吹开她湿成一团的黑发,把她那点从浴室里带出来的热气吹散了。周栗把发尾吹干了些,便把风扇推回一半给林清。
乡下野生绿植多,周栗家马路对面就是一大片林子,不止遮荫,还透风,一楼用不上空调也能很凉爽。周栗把头发甩到脑后,凑到林清身边,帮林清捏肩。
这是她常干的事情。以前母女俩在青州,林清下班回来,周栗写完作业就会自觉帮她捏肩膀。林清身材丰腴,肩膀也厚实,周栗手小,每次都捏得很费劲。如今饭馆开了快三个月,林清肩膀都薄了几分。
周栗边捏边叹气。
“年轻人老叹什么气啊?”林清说话的时候,周栗在后背能感受到温暖的震颤。
“心疼你辛苦啊。”周栗手法颇为娴熟,嘴上说着话,动作也不停,“等店里收入再好点,多招一个人帮你做事吧,或者让爸爸辞职。”
别人上班还有个朝几晚几,一个月休几天的,林清干这活,从天未亮干到天黑,厨房里就她一人站岗,不辛苦才怪。
林清享受着亲女儿的伺候和关切,说出的话却不留情面:“心疼我就赶紧出去找工作,赚钱给我养老。” 又来了!周栗回家几个月以来,向来都夹着尾巴做人,勤勤恳恳做事,这话题已经许久不提了。突然又说这个,周栗手上的力道都加大了,她争辩道:“......我这不是在家给你帮忙嘛!”
“你能帮上什么忙啊?”林清不假思索说完,话锋突转:“这样吧,你给自己找个踏实的对象,就当是帮我忙了。正好你在家,找附近的对象,我也不愁你远嫁了。”
合着前面都在铺垫,在这等着她呢?周栗斗胆推了一把林清女士的肩头,罢工了。她瞪大眼睛:“这才哪跟哪呢?我还等着啃老呢,你就想着把我嫁出去了。”
她趴到林清女士肩上撒娇:“我还是个孩子啊妈妈。” 林清冷哼一声:“我看你是巨婴,我把你吊起来卖还差不多。村里那谁,你初中同学,都结婚了你知道吗?”
“谁?周孟航啊?”周栗下意识道。
下一秒手就被林清女士来了一掌,用了劲,皮肤都红了一块。周栗捂着手,听林清数落她:“你给我正经点!”
周栗又问了一遍:“那是谁啊?”
“下面那个村的。”沿湾新村虽合并了,但人们还是常常以“上面那个村”“下面那个村”来区分,这样更便于描述。林清说了个人名,周栗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她从前跟班里同学关系本就不差,后来虽然因为高中学业繁忙,渐渐都没联系了,但记忆总归是没有消退。更何况林清说的那个男同学还是以前班里成绩比较好的,她和对方也偶尔交流学习。
“怎么会……?”周栗不敢置信。
“好像高考没考好,在川禾上的专科,比你早毕业一年。”林清说:“你毕业的时候,他刚好结婚,上两个月孩子满月酒你爸还去了。”
“???”
周栗惊得张大了嘴,像听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半天没反应过来。真难想象,她的同龄人都生娃了,她还在自己老母亲面前“装娃”。
“傻啦?”林清女士手动帮她把嘴巴合上。
周栗这才回过味来。林清不会无缘无故关心她的感情问题,虽然也偶尔会开玩笑让她找个对象带回家,只是现在愁她工作都来不及,怎么突然急着要她谈恋爱了?
“你受什么刺激啦?”
到底是一直跟着母亲长大的,母女俩互相都了解对方。林清也没藏着掖着,直说:“你姐姐要结婚了。” 周忠仁只有一个兄长,也就是周栗的大伯,林清口中的“姐姐”便是周栗的堂姐,是大伯唯一的孩子,比周俨大一岁。大伯一家自周栗有记忆起就在城里住了,但兄弟俩感情好,虽然住得远,两家来往仍然很密切。而相比起年纪相仿的周俨,堂姐跟周栗也更聊得来。
和周栗的咸鱼心态不同,堂姐很优秀,大学期间参加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竞赛,获奖无数,一毕业就进了大企业,赚的钱也多。前年谈了个对象,各方面条件都让家中满意,结婚也不意外。只是——“你要催也先催哥哥啊,催我干嘛?!”
“你哥哥现在一门心思创业,哪有时间啊?”
周栗再次瞪大眼睛:“难道我有?”
她一大声说话就会瞪圆眼睛,本就是圆碌碌的眼型,一瞪大就跟小金鱼似的。
“难道你没有?”林清斜着眼瞧她:“我告诉你啊,不工作就结婚,不结婚就赶紧去找工作。这两样起码你得占一样,别拿年纪说事,你姐姐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在谈着了。”
林清顿了顿,接着说:“我前两天跟你伯母打过电话了,我觉得你伯母说得对,女孩子还是早打算早好,你们有了归宿,我们也放心。”
周栗直呼救命。母女俩你看我我看你,直到周俨都回家里来了,周栗也没憋出句有用的话。
周俨也是接了附近的单,顺便回来喝口水。他手上拿着水杯,进厨房倒水,看到客厅里母女俩神情各异,随口问道:“说什么呢?”
周栗站起来,踩着拖鞋上楼,却在楼梯转角停了步子。她趴在杆上从上往下看周俨:“妈妈喊你结婚呢。”
周俨一口水喷了出来。
——
说什么来什么,周栗第二天睡到大中午,昏昏沉沉的,醒来就发现自己裤子脏了。她从高中就开始生理期紊乱了,吃了好几年中药都没调理好,因此每个月都是随机掉落。第一天是最难挨的,周栗强撑着起来把脏裤子换了,又撑着回来躺下。
大概是她最近喝冷饮喝猛了,这一次疼得尤其厉害。她给林清发了信息,林清让她下楼泡红糖水喝,晚点再让周俨给她送饭。周栗浑身没劲,窝在床上不想起来,家里太安静,她更觉心里空落落。
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一个人,每回身体不舒服就变得脆弱无抵。以前年纪小的时候还能打电话跟林清哭,现在只能自己窝在床上悄悄落泪。
六婆家的公鸡不分时间点地乱嚎,周栗一听,更伤心了——老公鸡都比她有精气神!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周栗哭了一阵,才感觉疼痛感轻了点。
这是周栗的专属自愈法。
一通乱哭完,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是被楼下开门的响动吵醒的。白天院子的门都是开着的,一楼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周栗半坐起来,楼梯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两个房间之间停顿。
“周栗?”那人叫不习惯她的名字,分明是很简单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却有些生疏。 是周孟航。
周栗坐在床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周孟航脚步转向声源,在她房间的门板上敲击两下,才推开门。
大概是她脸色苍白得厉害,周孟航一看到她,便被吓了一跳。他手里还拿着保温饭盒和她家里的钥匙,他走过来,把东西随手放在桌面上。
“你......”
“生理期。”周栗轻轻吐字,接着就看到周孟航松了口气。
周俨在外面跑单,被塞在了市区,这会儿又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他过去吃饭,林清拜托他回来给周栗送饭。周孟航从来没见人生理期能脆弱成这样,以他浅薄的认知——吴淑萍和周期然生理期时,没有不舒服不说,脾气还会莫名其妙暴躁,骂人特有劲,他和周启文都敬而远之。
他顿时局促起来,站在床边看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