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潜跃立马颠颠儿道:“我也要,换个大一点的碗吧,小碗不够欸。”
程肆撂下木勺,在言柚旁坐下,无语道:“自己去,我专门伺候你的?”
“……”赵潜跃明白自己的地位,方才是他不知道分寸了,长吁短叹地自己去厨房橱柜拿碗勺,坐下后自己给自己舀,戏还很多:“你放心哥,我有眼力见儿,我懂,我懂,你们当我不存在就行。”
言柚笑起来,说是那么说,但还是被赵潜跃拉着问了许多问题。
比如和他哥是怎么终归于好之类的,八卦得像个小报记者。
一顿早餐吃成了茶话会。
吃完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去应景儿地看场《我和我的祖国》时,赵潜跃换着鞋又听见有人按门铃。
他顺手打开:“谁啊?”
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没见过。
令旖没想到开门的是个陌生面孔,又觉这男生长得和程术知与程肆有些相似之处,便问道:“程肆在家吗?”
赵潜跃皱着眉,第六感觉得这女人来者不善,下意识将这女人归为他哥的烂桃花,惦记着好不容易里面那两人才和好。赵潜跃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门口,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没什么表情地问:“您哪位啊?我哥可烦女的了,碰到就要疯狂洗手。你放弃吧大姐,真心劝您知难而退。”
令旖顿了一下,道:“我知道,是因为我,他才……”
靠!?
什么情况!?
赵潜跃如遭雷劈,这他妈不是烂桃花,还是段风流债啊???
他扫了眼门内,言柚已经到近前:“谁呀?”
“没,没谁啊……收破烂的……”
然而没拦住,言柚下一秒就瞧见了令旖。这个昨天在商场碰见的,挽着程术知手臂的女人。
赵潜跃无语地靠着门,有气无力地朝里喊:“哥,你后院着火了!”
程肆换好了衣服,刚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声。
“你是不是有病?”
程肆说完的下一秒便瞧见了令旖,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眸中毫无情绪。
令旖隔着门望着里面的他,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今天来,是想……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言柚回头看程肆,却见他几步过来,低头拉住她的手腕,紧紧攥着。
看向言柚时,眸中才透出点儿情绪,可是那神态却很浓重。
也让言柚觉得,他好像在害怕。
仿佛回到了昨天。
她挣不开他的手,便用另一只手覆在程肆手背之上,用行动告诉他,她不会走。
“程术知让你来找我的?”程肆扯了下嘴角,嗤笑,“你们又想干什么?”
令旖望了一眼面前二人交握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悲郁,散去后抬头才说:“不是他,是我自己要来找你们的。我要说的这件事和你爸有关,也和梁令有关。我知道,你这几年一直都在找当年那场意外的相关信息,跟我走吧。”
她又看向言柚:“言为信跟你有关系对么,当年的事,你们应该也都想要一个答案。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一场意外,程术知不会杀死他的母亲。你们如果想要看见证据的话,请跟我去一趟吧。”
言柚怔住,抬头望向程肆。却见他的目光,也是怔忪的。
令旖低声:“我只是想为当年的自己干过的错事,跟你道歉,当然,我没有求你原谅了,我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她看着程肆,说:“你们之间也没有隔着深仇大恨,但这个真相,对你却是残酷的,你要看吗,程肆。”
一个小时后,程肆与言柚,跟着令旖来到了京郊的一处别墅区。
程肆记得这里,是程术知的一处房产。
令旖停在门前,伸手输入密码时,却停了下。
她昨日混在人群之中,亲眼目睹过那个从前薄情冷淡的少年,发了疯似的焦急地寻找一个人。
她认识他时,他才十几岁。少年意气风发,即便是一副薄情冷淡的性子,但那洋溢的少年气与孤傲透在骨子里。
她自认看着他成长,见过少年清冷如月不可接近,却从未目睹他那么着急,为一个人。
“你想好了吗?”令旖再一次问。
言柚与程肆站在她身后两米之外,隔了很远。
“要不……”言柚顿了下,她忆起这个女人在门前的那些话,紧握着程肆的手,掌心沁出的湿润渗入另一个人手上。
程肆却说:“开吧。”
令旖没有再废话,抬手输入密码。
这栋房子程术知向来都是背着她来,不,或许也不能说是背着,他要干什么做什么,从来不是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能干扰与询问的。
门开。
一层很空,绕过入户门厅,偌大的客厅却几乎没什么装饰与摆件,空荡荡。
两人跟着令旖下楼,乘电梯到负二层。
电梯门开,正对眼前的,就是一扇很大的黑色双开门。
门上有密码锁。
令旖停在一旁:“就在这个门里面。”
她望了眼程肆,再一次问:“你想好了吗?”
程肆没有回答,只扫过去一眼,令旖明白了,说:“密码是……梁令生下程术知的那一天。”
令旖没什么表情:“也是程术知的生日——“
她抬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滴一声,密码锁显示输入正确,令旖的手按在门把手上,却没立即推开,
“进去看见那些东西,你就明白,为什么我会那么说了。”
令旖松手,她没有进去的打算,她让开位置,站到一旁。
而程肆没有犹豫,伸手按在门上,稍一用力,便推开了两扇门。
灯光在门打开的瞬间自动亮起,藏在地下没有窗户的房间骤然亮如白昼,也让室内的所有东西,明晃晃地闯入来者视野之内。
程肆仿佛定在原地。
墙上是连排的照片与油画,而那些画面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人。
静坐的,捧花的,伏案的,吃东西的……
全是梁令。
年岁不同的,或笑或嗔的梁令。
程肆记得程术知学过很久的画,精通此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国画大师级别的郁老爷子才会看好他,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而这个房间里,每一张,都出自程术知的手笔。
每一张的右下角,都留着作画日期,与一个很小的署名:
sz。
术知。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个画架,用黑色的布蒙着。
程肆走到近前,握住那块布一角时,手下动作一顿。
只那一秒的停顿,又没有迟钝,骤然揭开。
他瞳孔骤然一缩,又很快用手里的布将那副画全部盖住。
那是一张全/裸的画,而画中的人,是梁令。
令旖站在门口,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程术知有严重的俄狄浦斯情结。”
她说:“他连在床上,都喊我阿令,他口中喊的是谁,你应该知道了。”
第五十八章 好像也没觉得,来这个世界……
程肆记忆里, 梁令的模样甚至都已经变得有些模糊。
十四年了,十四年过去了。
小学时的每个周末, 梁令都会把他接到四合院里去。程术知都很少回去。
那时候他还以为他爸与爷爷奶奶关系不亲,别的小孩子享受家人团聚的幸福快乐时,他的家永远冷冷清清。
程术知很忙,在学校工作时忙,后来转而从商,就变得更忙了。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老宅,和父母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顿饭。
程术知其实很少和梁令有交谈。
程肆僵立原地,像一具不会行动的行尸走肉。
他猜测过许多程术知恨梁令的原因, 幼时缺乏的母爱、掌控他的人生、强制断了他所谓的学术生涯……
却唯独没有想过, 面前这一幕, 令人骨血生寒的画面, 会是一切意外与纠葛的根源。
恶心吗。
太恶心了。
程肆紧握着拳,不自禁躬下了身, 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一边沸腾, 一边结冰。
他年幼时曾经一度引以为傲的父亲;他什么都不懂时, 也曾经期盼着早点回家的那个爸爸。
他怎么可以……
对自己的母亲, 怀有如此肮脏龌龊的念头。怎么敢,在这个见不到光的地下室,这么亵渎她。
外表光鲜斯文,撕开的内里, 却是这么的让人恶心。
言柚悬着一颗心,心疼又难过地拉了下他袖子。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