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打从心底里排斥死亡,十四、五岁的花样年纪,怎么可能接受妈妈的离开?
江刻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江可芯说:“我讨厌爸爸,他不爱妈妈,也不爱我,他只爱他自己。”
她抬头看江刻,“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离婚吗?”
江刻的眼神在发飘:“不知道。”
江可芯:“我问过妈妈,她说她年纪大了,不想折腾,还说是为了我。”
她生气地跺脚,“拜托!我一点也不想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我宁愿妈妈早点儿和他离婚,就我们俩过,肯定会开心很多,妈妈也许就不会生病了。”
江刻想起小时候,他和沈莹真一起生活,江岳山虽然常年工作在外,每年还是会有一段日子回家住。
在江刻的记忆里,江岳山和沈莹真没吵过架,或者他们曾经吵过,但那会儿江刻年纪太小,已经记不得了。反正从他有记忆起,江岳山在家时,家里的气氛始终平静,换个说法,叫做压抑。
江刻看到了“爸爸”和“妈妈”的相处模式,看到“妈妈”什么都听“爸爸”的。“爸爸”说吃什么,“妈妈”就去买什么;“爸爸”说哪件衣服不好看,“妈妈”就不穿;“爸爸”不准他看电视,不准他吃零食,不准他出去玩,不准他和尤达来往,就因为尤达父母离婚,是个“问题家庭”的小孩。
江刻明面上照做,心里却天天盼望“爸爸”赶紧去外地上班。
他走掉了,江刻和“妈妈”才会过得舒心。
江刻猛然想起,他为什么会想让唐亦宁生个孩子?
就为了让她留在钱塘?留在家里?美其名曰不会再在求职时遭遇职场歧视?
这和当年,爷爷怕沈莹真跑掉,硬塞给她一个孩子,有什么两样?
江刻以为自己没有被那些奇葩影响,他厌恶爷爷,厌恶江岳山,厌恶江岳河、郑馥玲、江可聪,他看不惯他们做的很多事,以为离开家庭的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
可事实是,在潜移默化中,他似乎接受了江岳山的部分思想。作为一个家庭里的丈夫、父亲、儿子,江岳山给江刻做了十年“榜样”。
江岳山在家里地位很高,是个十足的“独/裁者”,他不温柔、不耐心、不勤快,也不大方,而沈莹真却从不会去忤逆他。
对,忤逆——唐亦宁也说到了这个词。
所以,在她眼里,现在的他是个像江岳山那样的人吗?
江刻有点儿发懵,听到江可芯最后说出来的话:“我希望他们离婚,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带着妈妈远远地离开爸爸。像他那种自私自利的男人,根本就不应该结婚,只适合孤独终老。”
——
becka开车带着唐亦宁来到一家五星级酒店,在车库停好车后,唐亦宁没急着下车,把那只大纸袋放到车后座,说:“becka,这件礼服我放在你车上了,麻烦你帮我还给霍总监。”
becka惊讶:“你不换吗?”
“不换。”唐亦宁说,“我今天穿了自己的裙子,我觉得很好看。”
becka纠结:“enrico会骂我的。”
唐亦宁说:“不会,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和他说清楚,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becka:“……”
唐亦宁跟随becka来到酒店一楼大堂,去宴会厅前,她让becka等一下,她想去卫生间补个妆。
宴会厅外就有卫生间,唐亦宁在镜子前补妆时,一扇隔间门打开,一个穿着裸粉色礼服裙的年轻女孩走出来,也站在镜子前补妆。
两个女孩从镜子里看到对方,都礼貌地笑了一下。唐亦宁描着眉毛,心想,这女孩也是来参加那场慈善晚宴的吧?长得可真漂亮,气质好优雅。
伍静璇看着身边女孩映在镜子里的脸,一开始只觉得眼熟,想啊想啊,终于想起来,这不是江刻秀恩爱那张照片里的女主角吗?!
她就是江刻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打起来打起来!一锅端一锅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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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罗马
霍云舟的母亲热衷慈善, 几年前与朋友合伙成立了一家慈善基金会,募集来的资金主要用于罕见病医学研究及罕见病患儿治疗,偶尔也涉足教育和社会福利方面的公共服务项目。
她的那位朋友, 就是钟隐贤的母亲。
阔太太们没有在丈夫的公司里任职, 又不甘心赋闲在家,两位女士就把打理基金会当成事业在做, 利用丈夫庞大的商业网络, 基金会从不会为资金来源发愁。
每到年末, 她们就会邀请各位资助人参加年终晚宴, 顺便汇报一下这一年基金会服务过的项目和取得的成绩。
大宴会厅摆着二十多张圆桌,舞台上有主持人, led屏播放着部分患儿得到资助的影像。会场里还有几位二、三线明星光临捧场, 之前有简单的走红毯、签名留影环节,现在已经到了晚宴时间。
霍云舟坐在桌边,频频抬腕看表,他的左边有一个空位,空位另一边是潘蕾和奚文帅, 小夫妻是跟随奚文帅父母而来,奚文帅的父母则是被钟隐贤的父母邀请。
老爸老妈们都在另一桌聊正事, 年轻人不爱和他们一块儿吃饭,就坐在了一起。
钟隐贤坐在霍云舟右边, 见霍云舟老往门口张望,问:“enrico, 你朋友还没来吗?”
霍云舟说:“来了, 马上进来。”
钟隐贤问:“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吗?”
“不是。”霍云舟摇头, 也不避讳, 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正在追求中,还没追到,真的好难追。”
“你出马,居然还有难追的女孩?”钟隐贤好奇极了,“那我一定要见识一下,哪家姑娘这么神通广大,能抵得住霍公子的魅力。”
霍云舟其实担心钟隐贤的存在会让唐亦宁膈应,但座位就是这么排的,他也不能把钟隐贤赶走,只能嘱咐他:“你一会儿别乱说话,我可是正人君子。”
钟隐贤冷哼:“行行行,你是君子,我是小人,脚踏两条船的小人,满意了吧?”
正说着,霍云舟眼睛一亮,看到becka和唐亦宁出现在宴会厅门口。紧接着他的眸子又暗下来,因为唐亦宁没穿他送的那条礼服裙。
宴会上的来宾都是盛装打扮,男士们西装笔挺,女士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晚礼服,争妍斗艳。而唐亦宁只穿着一条宝蓝色常服裙,长发披肩,容颜秀美,倒也不算敷衍,只是在这美女如云的会场中,完全无法吸睛。
becka作为工作人员,要去角落里的一桌,霍云舟起身向唐亦宁招手,唐亦宁便独自一人向他走去。走到半道上她脚步一顿,看到霍云舟身边的钟隐贤、潘蕾和蟋蟀,愣住了。
唐亦宁:“……”
唉,钱塘有钱人的圈子,圈来圈去,总有交集。
潘蕾也看到了唐亦宁,惊喜地拍手:“唐小宁!你怎么会来这里?”
说完后她才恍然大悟般去问霍云舟:“噢!enrico你是故意把这个位子留出来的?我刚才还说,为什么要我坐这里!”
霍云舟邀功:“我好不好?知道你们是闺蜜。”
唐亦宁硬着头皮走过去,向桌上众人点头致意,说声“你们好”,就坐在了霍云舟和潘蕾中间。
一桌十人已到齐,唐亦宁对面是五个陌生的年轻人,猜测是霍、钟的朋友,而这边包括她在内的五人,三男两女,关系网有点儿复杂。
唐亦宁看了眼钟隐贤,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局促地低下头,心想钟隐贤和吴丹娜现在不知怎么样了,吴丹娜已经好久没在群里说过话。
钟隐贤哪里还会去想什么吴丹娜,心里都快笑尿了。
真他妈刺激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霍云舟这么一个翩翩贵公子,居然这么重口味的吗?
就像唐亦宁见到钟隐贤“劈腿”后不会去告诉潘蕾、却会告诉枕边人江刻一样,吴丹娜依照约定,也没有把唐亦宁“已婚”的事透露给潘蕾,却告诉给她的意中人钟隐贤。
钟隐贤在潘蕾婚礼上见过唐亦宁后,吴丹娜就将这桩“秘闻”说给了男朋友听。
——你知道唐亦宁为什么不给潘蕾做伴娘吗?其实是因为她结婚了。她追她男神追了好多年,终于得偿所愿,所以不能给蕾蕾做伴娘。
——嘘,不要说出去啊,千万别告诉蟋蟀和蕾蕾,蕾蕾很讨厌宁宁的那个男神,每次提起都要骂人家。
这本来只是小情侣间分享过的一个关于朋友的小秘密,钟隐贤完全不感兴趣,觉得他和唐亦宁不会再有交集,自然也不会多嘴去和蟋蟀、潘蕾讲。哪里会料到,霍云舟追不到的那个女孩,居然会是唐亦宁!
人/妻哎!还是个小厂妹,真是刺激爆了!
霍云舟很大方,把唐亦宁介绍给桌上另五位朋友,唐亦宁尴尬得要死,心想这可咋办?她什么时候才能对霍总监坦白?在这么多人面前和他说,他肯定会气死吧?
霍云舟帮唐亦宁倒上一杯饮料,左手搭上她的椅背,倾过上身凑到她身边,小声问:“为什么不穿我送的裙子?不喜欢吗?”
他今天用上香水了,凑近说话时唐亦宁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她往潘蕾那边躲了一下,说:“不是,裙子很好看,只是不适合我。那条裙子在becka车上,我拜托她还给你,总监,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霍云舟眨了下眼睛,他的眼型和江刻不一样,比江刻大,双眼皮更明显,眼瞳的颜色比江刻浅一些,睫毛倒是如出一辙般又密又长。
他注视着唐亦宁,眼里含着情,还有失望:“那条裙子是我亲手做的,我告诉过你,我很久没亲手给别人做衣服了,你这么不给我面子吗?至少穿一下让我看看,那可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唐亦宁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总监,你别这样,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有话要对你说。”
霍云舟的直觉告诉他,唐亦宁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但他并不担心,他想要的东西,或是人,这辈子还没失手过。
再多花点心思就行,对于女孩,他向来很有耐心。
霍云舟舒展地一笑:“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吃饭时要心情愉悦,不然是对美食的不尊重。”
唐亦宁:“……好吧。”
这个场合,她也的确不大敢说。
隔着两张桌子的另一张大圆桌上,伍静璇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唐亦宁。
之前是唐亦宁先走进宴会厅,伍静璇特地在卫生间磨磨蹭蹭,跟在了她身后,没想到唐亦宁也是来参加晚宴。
伍静璇不认识霍云舟,只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高个子男人起身向唐亦宁招手。那人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间潇洒不羁,一看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和江刻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伍静璇看到唐亦宁走向那个男人,又看到桌上另一个女孩向唐亦宁打招呼,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她看到那个男人将唐亦宁介绍给同桌的朋友,甚至看到他凑近唐亦宁说话,就像在亲密地咬耳朵。
伍静璇大为震撼,在她的观念里,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单独来赴男人的约倒也没什么,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对方如此亲密,就说不过去了吧?
“江刻……”
伍静璇耳边响起这个名字,吓了她一跳,回过神才发现是窦钧在对父亲说话。
窦钧说得情真意切:“伍总,江刻真的是个人才,他毕业时原本要去深圳工作,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才留在钱塘。我招他时都怕公司太小,他不肯入职,好不容易才招进来。这几年他的表现真的非常出色,工作能力极强,对公司特别忠心。杋胜科技能有如今的成绩,除了伍总您的慧眼青睐,也离不开这些没日没夜为公司拼命的优秀员工。伍总,之前江刻不懂事,惹您生了气,您看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我是真的想好好培养他。”
伍德良面无表情地喝着茶,冷冷地说:“工作能力强,却不懂做人的道理,这样的人培养了又有什么用?以后做管理也能这么任性吗?”
窦钧额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恭敬地说:“他是任性了些,这不是年轻嘛,年轻气盛说的就是江刻这种人。伍总,您也是负责科技创新项目的,日常也能接触到程序员,那些搞技术的小伙子都是一根筋,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其实这也是个优点。再给江刻几年时间,他年龄上去了,肯定会越来越懂事。”
伍德良失笑:“窦总,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要我怎么做?我赏识江刻,想让他到我这儿来上班,他不愿意,意思就是想留在杋胜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