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尹值夜班,车子开到一半才发现没带什么资料。
躺在二楼起居室摆烂的路行舟被叫起来跑腿。
在她一团乱的书房找了半天才拎出那个棕色的文件袋,拿了车钥匙下楼。
宋冉就站在楼梯口,像等了很久,眼神怯怯地看他,“行舟哥,我陪你去吧?”
她长相偏幼态,圆脸,杏眼,整个五官都小巧精致,知道做出什么表情最惹人怜惜。
家逢巨难,与父亲相交的所有人都唯恐受到牵连。
仅有的几条退路里,路家暂时收留她是不幸中的万幸。
宋冉明白,她不再是从前那个万事有人安排照料的大小姐,总要为自己的未来谋划。
路行舟个人能力突出,家庭背景显赫,是她所有选择里的最优解。
他是家里独子,与他绑得越紧,自己在这个家才能留得越久。
男生神色不耐,停在两级阶梯之上,仿佛不愿拉近距离。
他一手插在裤袋,另只手拿着文件,漫不经心地举起,轻轻拍在她肩侧。
无声说“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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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行舟到的时候急诊一团乱。
附近高速出了车祸,大巴车司机疲劳驾驶追尾了私家车,伤患都被送进附近几家医院。
进来时碰见相熟的医生,正推着血淋淋的担架往里跑,看见他,忙乱之中还提醒了句,“顾主任在手术。”
满目血腥,但他从小见到大,没产生多少不适。
把东西放在顾尹办公室抽屉里就准备离开。
急诊夜班缺人手,不少家属吵吵嚷嚷,哭着喊医生护士——悲剧中的混乱。
路行舟戴上降噪耳机,不去看那些场景。
眉目流转,低下头时,却被大厅角落的蓝色制服吸引了视线。
唯一着便服的女孩低着头,长发随意挽起,略短的鬓发散乱,给那张脸投下一些阴影。
警察环坐在她身边,耐心听她说话。
听不到内容,但她语调似乎不快,情绪也平和,身体没有随着讲话起伏,像一只安静的兔子。
直到她终于抬起头来,微微扬起下巴,朝面前的人说了句什么。
通红的眼眶暴露在灯光下,嘴唇红红的像是被咬过,有发丝贴在鬓角,整张脸都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耳机里字正腔圆的伦敦音消失了。
路行舟听不见任何声音。
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好像与她的心跳共振,听到她心底的抽泣。
他厌恶眼泪和极端脆弱,但宿命般的牵扯感却让他停在原地。
观察她的反应。
直到警察离开,她仍以相同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与周遭划分界限——融不进世界,世界也不接纳她。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席向月。
脑子里闪过的一帧帧画面,灵动的,狡猾的,得意的…总归不是现在这样。
像晾挂在室外的白色丝带,风一吹,会散开飘走。
他终于抬脚,走到她面前。
女孩丝毫没察觉到有人靠近,一动不动,连呼吸都缓慢。
他伸脚,踢了踢她鞋尖。
运动鞋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呲呲”声。
席向月终于有了反应,划破防御,仰头看来。
受伤的小鹿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舔舐伤口,流了几滴泪。
看清对方是谁后,她甚至条件反射地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子。
这一下子突然叫路行舟喉头发紧。
他动作略有些机械地,从裤兜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巾,耐心地摊开,覆上她眼睛。
发出的声音带着点点干涩,
“哭吧。”
他在她旁边坐下,高大的身躯瞬间挡住大片视线。
重新戴上耳机,眼神落在远处,声音轻而淡,
“没人看见,也没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