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在上,信女祁郡祈愿。
一愿,祁郡,孟微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二愿,家人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三愿,昭旭无灾无害,岁岁平安。
新年之时我许你前途光明,现在我许你无灾无害,岁岁平安。
往后的日子里,她愿江昭旭不止前途光明还要无灾无害,岁岁平安。
愿我替你许,佛我替你拜,剩下的路你要自己好好走。
*
最后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得太快,漫长又痛苦的高考备考生涯也随着蝉鸣不止的夏天到来而结束。
高考前两天晚上,七中为全体高三同学举办了喊楼活动,压抑了一年的高三学子在那个轰轰烈烈的夜晚宣泄嘶吼,抛洒试卷,击掌打气,齐声合唱,合照留影。
大家都在用属于自己的方式来纪念这个短暂却又难忘的青春。
尽管不是所有人的青春都是轰轰烈烈,有人迷茫徘徊,有人平淡渡过,有人混沌玩乐,有人拼搏奋斗,但无论怎么样这一切都在这个夏至未至的日子里结束了。
学子三年征途,少年短暂青春,最终结束于四张考卷。
喊楼活动第二天,七中作为高考考场需要清场,所有的东西都必须带回家,每间教室只留下三十张桌椅。
祁郡和孟微的书太多了,周潮生干脆来七中给她俩把学校里的书带一块带回去,他看着后备箱几大箱书,摇摇头感叹:“还好当年老子没读书。”
孟微切了一声,“你要是来读书也不可能会读到高三?”
周潮生拍了一下孟微后脑勺,问:“嘿,我怎么就不能?”
祁郡啪一声关上车门,随口道:“没开学两天就因为勾搭小姑娘被开除。”
孟微撞了一下祁郡肩膀,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是阿郡懂我。”
周潮生没继续和她俩呛嘴,只是笑了笑,从车窗伸手进驾驶位上捞出两个红包,看着还不薄,给她俩一人递了一个。
孟微没敢接,讪讪地看了眼祁郡。
周潮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给孟微脑袋上一拍,“看啥看,我给你俩的就收着。”
“哎呀,你别拍了,一脑袋知识都给你拍没了。”孟微嘟囔着,但也还是接过来红包,笑呵呵:“谢谢哥啊,等我考上大学一定好好孝敬你,给你买酒买烟买车买房找女人。”
这句话可给周潮生捧乐呵了,笑的嘴里烟都叼不住了。
祁郡也不含糊,接过红包塞进兜里,朝他说:“谢谢周老板。”
“你俩就可劲考吧,冲个状元啥的,哥脸也上有光。”
这是高考前周潮生对她俩说的最后一句话。
高考那天,海城没遵守这么多年以来高考下雨的规矩,破天荒的出了大太阳,那两天里海城骄阳明媚,夏风吹拂,大家都说这是个好兆头。
第一场考语文时,祁郡看到古诗词默写那栏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时怔了一下,突然想到去年的二模前的某个夜晚,她还因为这道默写和江昭旭红了脸。
她停下了笔,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一片蔚蓝,吸了口气,把那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完完整整地写了上去。
二模没出的题高考出了,可能已经远在异国的你也不会有机会答卷了。
6月8号,高考结束。
没有有想象中的紧张无错,就像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考试一般平平淡淡,发试卷,填涂信息,答题卡,争分夺秒计算,检查错漏,两天时间,四场考试,安然渡过。
那天阳光依旧灿烂明媚,微风吹拂过青春的脸庞,七中大门人声鼎沸,有人欢声笑语的庆祝高考结束,有人为不舍分离的感动落泪,也有人因错题失利而崩溃痛苦。
无论是怎么样子的情绪,这场热烈的青春盛宴终将要结束于这蝉鸣不止的夏天。
祁郡随着人潮走出校门,看见大榕树底下的周潮生笑着朝她招手,她越过人群往周潮生的方向走去,接过他手里的奶茶,吸管插破封膜,狠狠地大吸几口带冰的奶茶,嘴里嘬嘬地嚼着珍珠,眼睛盯着人来人往的大门。
周潮生看她这样子,出声调侃:“看样子你考得不错啊。”
祁郡没什么情绪,淡声说:“还行。”
周潮生笑了,一般她的还行就是稳了,伸手拍拍她后脑勺,“走吧,回去店里吃饭,小孟待会和林风一块来。”
祁郡点点头跟在他后面走,她抬头看着周潮生宽阔的肩膀,想到三年前中考结束的时候也是周潮生从外地赶回来接她,那时的周潮生也还是一事无成的混混,她也没有现在这样心智成熟。
时间流逝,物是人非,他们都在变,但属于他们的情谊永存。
她时常会庆幸,庆幸生命中能有周潮生这样一个人,是兄长,是朋友,是家人。
“干嘛呢?快跟上。” 周潮生发现祁郡没赶上趟,回头叫她。
他中气十足的叫喊声把祁郡的思路扯回来,她赶紧跟上,心里暗暗说一句,“我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
街头纹身店里有个后院和厨房,周潮生早就叫店里小鹏提前买好肉菜放在冰箱里等着她俩,回到店里后,他没让祁郡进厨房掺和,给她切了一大半西瓜让她出去外面等着吃饭。
他态度强硬,祁郡也不好说什么,便拎着板凳捧着西瓜出门口吹风。
下午六点多,正好是太阳落山之时,街道上都是川流不息的电驴人流,金黄的夕阳透过层层绿叶洒落在柏油路上,形成一点点光斑,刚放学的小学生咽着口水看着她手里的冰西瓜。
祁郡坐在矮板凳上,双腿随意摆放,后背靠着灰白的房墙,不锈钢勺子挖了一大块瓜瓤送进嘴里,冰过的西瓜爽脆甘甜,清甜的汁水在她的嘴里炸开,舒了一口气:“真他妈爽。”
吃着吃着突然感觉有着什么东西在蹭她的脚,一低头就看见一坨白毛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喵喵的叫,她笑着伸手挠了挠它的脑袋,挖了一块西瓜放在地上,那猫也是机灵,赶紧就凑上嘴吃。
这是之前巷子里头江昭旭养的猫,祁郡住宿后就给送到周潮生店里帮忙照看,还记得当时他的表情那是叫一个精彩,嘴巴一张一闭的,祁郡就瞥了他一眼,没带任何情绪地说了句:“他爹走了,没人就吃能等着饿死。”
周潮生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其实他是知道的,祁郡根本就舍不得江昭旭,舍不得带有他气息的任何东西,只是她习惯欺骗自己罢了。
孟微和林风到纹身店的时候,刚好看见祁郡在逗猫,孟微惊了一下,随口就是一句:“阿郡,你软了。”
祁郡是什么人啊?
最怕麻烦,不喜欢和猫狗宠物接触,给钱都不乐意碰她家小黄狗一点,就连之前帮帮江昭旭喂猫时,都是把猫粮一放就走人,现在居然在逗猫玩儿。
祁郡闻声抬头瞥她一眼,淡淡道:“我是禽兽吗?对一只猫硬。”
其实她下一句想开玩笑说,你脱光衣服看看我硬不硬?但碍着林风也在就不太合适开口。
孟微切了一声便撒开手往后院走去找西瓜,店门只剩下林风和祁郡。
林风低头看了眼祁郡脚边的猫,给她递了支烟,祁郡也不含糊,伸手接过张开唇瓣含住,微微起身接着林风给她点的火,两人都没说话,就这样抽烟看着对街。
“阿旭没参加高考,五月初的时候去美国了。” 林风在烟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开口。
林风的声音顺着风吹进她耳朵,不停萦绕在她的脑子里,像是有根弦在不停扯着心脏。
这是江昭旭离开后第一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虽然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就清楚出国是件必然之事,但现在亲耳听到,心里还是会有些许苦涩和难以接受。
这苦涩中也掺杂着一点无能为力,对自己当初承诺的无能为力。
她微微张唇吐出烟雾,青白色的烟雾在她眼前糊了一片,眼眶稍稍发涩,点点头,淡淡回了句。
“美国挺好的。”
他去哪里都挺好的。
山高路远,海阔天空,他这样的人,去哪里都会很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可能不太能定时两天一更,期末复习周了,没有太多时间,如果我更新的话会发微博。
六月二十号以后应该会日更,双手合十,感谢阅读。
第40章
林风没和她说几句就被周潮生叫进后院收拾桌子准备吃饭,木质小圆桌上摆满了酒菜,周潮生厨艺好的很,也清楚她俩爱吃什么,一桌子菜都是合胃口的。
饭桌上还叫了几个大家都熟识的朋友,围成一桌吃饭喝酒,拉扯牛皮,这算是这么久以来少有的轻松场面。
饭饱酒足后,一群人都醉的七七八八,稍稍有点清醒的周潮生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衔在嘴边点燃,吸了一口,看着祁郡,说:“你俩算是考完了,不用管考成啥样,过了这个坎就好,以后的路大步往前走就完事。”
其实她心里清楚的很,周潮生说的不单单是高考这个坎,更多的是今年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先是奶奶病逝,再到自己被绑架,最后江昭旭车祸离开,这大半年过的太慌乱太糟糕。
周潮生打心眼里希望高考不仅是她三年青春的结束,更是人生新的开始。
祁郡眼眶忍不住发酸,胳膊撑在木桌上,手托着下巴顺势抹了抹眼睛,点点头说好。
她抬头夜空中刚爬起的那轮月亮,点点星光簇拥白月,皎洁月光洒落庭院,映在石板上斑驳一片,纯粹又干净。
生活每天都在日落月升,海退潮涨,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前方道路宽阔明亮,远方鲜花骄阳长盛,大步往下走就好。
*
6月23日,查询高考成绩的日子。
祁郡家里没有电脑,当时是在纹身店里查的成绩,她以三大主科接近满分的成绩拿到了海城高考状元,周潮生看着六百九十多的成绩激动得不行,忙着在几个兄弟群里传达喜报,嚷嚷着要放鞭炮响彻海城。
王晓燕也是第一时间给祁郡打电话祝贺,并且询问她的志愿取向,一直帮她分析全国顶尖高校,给她推荐适合的专业。
她一句话回绝了王晓燕的建议,“老师,我自己已经想好了。”
祁郡瞒着所有人第一志愿填了隔壁省的一所警校,又在填了志愿一个星期后乘火车去参加体检,她后肩的纹身已经恢复很快,几乎没有什么痕迹,加上早些年检查并不严格,对体检没有影响。
自从奶奶去世后,考警校的想法再次在她心中一点点生根发芽,直到江昭旭出事那一刻冲破压迫爆发出来,考警校这三个字就像是疯狂生长的藤蔓一样爬满她的全身。
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她从来都是对警校充满向往的。
学校里的领导老师知道这件事后,纷纷打电话过来询问,没有人能够理解她这番行为,她这个成绩完全可以报更好的国防大学,为什么要拘泥于一个警校。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想,正好我又有选择的权利。” 祁郡会用这句话回应了所有疑问。
人生短暂多变数,能够真正顺从自己内心的时候并不多,她只想在这变幻莫测的时间和空间里,不惧风雨,不畏失败,做自己想做的。
她是很幸运的,警校体检很顺利,加上海城状元的文化成绩,简直就是锦上添花,警校提前批的录取很快就下来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幸运,孟微被家里要求报了北方一所师范大学的免费师范生,这就意味着她没有选择工作的权利,她必须要回家乡或偏远地区服务。
六年服务期不长不短,却是在一个女孩子最宝贵最年轻的二十多岁,她一直都想逃离这个烂泥般的家庭,但现在却被一纸合同再次牵制住。
其实家里要求她报这个学校的原因很简单,不需要学费。
“我好羡慕你啊,可以有这么多选择的权利。”孟微说。
祁郡吐了口烟雾,看了眼躺在她床上的孟微。苦笑道:“不是我有很多选择的权利,是这个世界上能够牵绊我的东西太少了,我几乎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