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寄一度戒了赌,宅在家里认认真真地阅读机械技术类的书,还找到了一些兴趣,打算去专业学校学课程,等真正有了一技傍身,将来也不愁没饭吃。
却还是又去赌了。
对小寄这样意志力薄弱的人来说,赌比读书要轻松多了,只要人一闲下来,去悄悄看一回,他便再次有了瘾,听人稍微怂恿便跳入泥沼。
小寄放弃了学一门技术的想法,人变得越来越油滑,各种吹牛皮的事都挂在一张嘴上,天马行空地跑着,使得虞峄也变得不屑理他,每回见他都觉得怎么比上一回还烦几倍,干脆远离了这些烦心事。
之后的几年,随着小寄欠下的钱越来越多,催债人几乎是每天堵在他家门口,他连家也回不了,只好去找不同的便宜旅馆住。
他又去找了很长时间没有联系的虞峄,当远远看见虞峄的人,便滑跪过去抱住他大腿,追忆往日情,声泪俱下地说出一整篇小作文,虞峄一个不忍心,松口答应跟他一起去把钱还了。谁知催债的人在收下钱后,临时又多算了一笔利息,口口声声说要是不交上利息,不会轻易放过小寄。这惹怒了虞峄,双方动起手来,虞峄的手臂不慎被玻璃片割伤。那几个催债人本也是受人所托,走的是不轻易动手,靠嘴上脏话连篇、蛮横威胁、行动上阴魂不散的堵人路数,自称“斯文人”,特别是其中两个人还背着案底,处处都保持着小心。那一天眼见着出血了,怕他找来警察,想着万一再将自己折进去太不划算,便拿着钱匆匆走人。
虞峄在他们离开后,眼神冰冷地看着小寄,从此不再理会他的各种伎俩,彻底断了和他的联系。
小寄就是一个无底洞,虞峄不准备再陪他耗费时间,即便他们最早有过类似兄弟般的交情,小寄曾真心实意地待他如待自己的哥哥,好吃好喝的都不忘带给他,但事过境迁,虞峄逐渐面对的是一个懦弱不堪、油滑奸诈的赌鬼,心也就不费力地变硬变冷了。
之后小寄还是继续联系虞峄,嬉皮笑脸地说要不要出来吃饭啊,虞峄没有再理过他。
小寄于昨晚诡异地穿过一片建筑施工地,仓皇失措地跑出来,只身冲向马路时,一辆急速前行的私家车猝不及防地与这个在夜色里如小兽般逃窜的人相遇,几乎快贴上时,司机咬牙,急打方向盘,导致和另一辆车相撞。
小寄像是神魂出窍一般,眼看着两车相撞,发出巨响,他人和吓呆一样静止了,猝不及防地被另一辆在夜色里加速驶来的车撞倒。
救护车赶来,小寄被送往医院,经手术抢救无效,第二天上午去世了。
据医院一个辅修过相关法医知识的外科大夫的说法,小寄在出车祸之前身体已经被人殴打过,胸肋骨、小腿分别骨折,脑有挫伤,其中胸肋骨骨折的一端已经刺伤到肺,造成严重的血气胸。
小寄生前打过两回电话给虞峄,这也是警方从他的手机里看见的,虞峄自然是要配合警方的调查,寻找真相,何况这小寄是他曾经有过交情的朋友。
栗珵净听完虞峄说的,觉得整个胸口闷闷的,心跳得很快,很快问虞峄:“那打他的人,抓到了吗?”
“已经有了线索,估计很快能抓到。”坐在沙发上的虞峄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沉声说,“估计就是催债的人。”
栗珵净看着虞峄的脸,意外他整张脸像是在一天里瘦了一圈,原本刀削般的棱角更明显了,这让她感觉心疼,关心地问:“你还好吧?”
“还好,也没什么太难过的。”虞峄简短地说。
其实自从小寄变成赌鬼后,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事情,虞峄都不算很意外。
虞峄只是感觉复杂,毕竟面对的是一个相识很久的,曾有过交情的人的死亡。
更何况这个人曾经待他义气慷慨,至少在他们二十出头的岁月里,他是那样的。
他不免觉得整个人很紧绷。
栗珵净动作轻缓地抱住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有些难以接受,但无论如何,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虞峄冷静地说:“我和他很长时间没联系了。”
“是啊,而且你没有错。”栗珵净温柔又不失理智地说,“无论你怎么做,就算你接了他的电话,你依旧拯救不了他。你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他看着他,他今天的结局……只能说是不幸。”
但这个不幸是小寄自己造成的,栗珵净没有说出口。
“我明白。”虞峄说。
栗珵净一时间语塞。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臂下的肌肉是紧绷的,虞峄整个人并不是放松的状态,情绪也是,但他似乎也不愿意多说一句,她便也不多问了。
她静静地抱着他,好一会儿后说:“你现在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后会感觉好很多的。”
待栗珵净松开他的肩膀,虞峄站起来,看一眼眉眼间皆是担忧的妻子,涌上一阵强烈的怜爱之情,他拿掌心去贴了贴她的脸颊,想了想还是告诉她:“接下来几天我可能比较忙,你下班后自己回家,不用等我吃饭。你尽量照顾好自己,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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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虞峄被老婆抱抱。
第36章
接下来的两天,虞峄和齐凡凯去帮忙了小寄的身后事。他们去了小寄的家,探望痛不欲生的老人,出钱且出力,最终也参加了小寄的葬礼。
栗珵净偶然间在相关新闻描绘上得知,卢添竟然是那个在夜行途中为了避开忽然跑过来的小寄,急转方向盘导致自己出车祸的车主。
事后,邬梓荔也告诉过她,卢添当时急着开车赶向她的公寓,火急火燎的,估计思绪都糊涂了,一时间面对突然窜出来的模糊身影,猛打了方向盘。
卢添的事让邬梓荔失魂落魄,她请假了三天,再次出现在医院,人明显消瘦了一圈。
她说卢添的手术顺利,目前仍留在医院观察,她现在只祈求他不要出现严重的后遗症。
此外,邬梓荔也对她父母说过了,等卢添的病情一有缓转,她就要向他求婚,父母劝她多考虑一段时间,她却坚持说自己不想再浪费时间考虑了。
栗珵净明白她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没给她任何建议,只是尊重她的决定。
虞峄连续几天都早出晚归,加上栗珵净连续值了两个夜班,和老公碰面的机会很少。
她自然是担心虞峄的情绪,她清楚他嘴上不说,心里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只不过虞峄表现得非常理智,他最大限度地去帮助了小寄的家人,此外一次都没有对老婆倾吐过自己的心情。
栗珵净后知后觉意识到一点:虞峄好像从没有和她抱怨过什么。
他早期的工作应该很累很苦,估计遭受过不少的冷眼,被人欺负也是常事,但他从来不提,甚至不屑去谈一谈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拥有今天的财富,他对此没有任何夸耀的心思。
相应的,他也不会把自己现在的心事告诉她。
栗珵净决定找个时间和他聊聊,却发现有些费力,因为他最近都回来得比较晚,一到家冲个澡就直接睡下了,她也不忍多打扰他休息,也就没有刻意提起。
虞峄比她想的要坚强多了,也许他有自己的一套方式去纾缓郁结。
栗珵净希望自己是多虑了。
卢添的术后状况稳定,人从icu转到普通病房,邬梓荔为此松了一口气。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邬梓荔终于有心情聊一点别的了,她问栗珵净和漾如,如果自己要向男朋友求婚,怎么做才显得有诚意。
对于邬梓荔要主动求婚的事,漾如多少有些吃惊:“邬姐姐,你真的要去求婚啊?”
邬梓荔“嗯”了一声。
“其实你不用太着急,等他出院了,彻底休养好了,俩人再慢慢谈婚事也行。”栗珵净随意一提。
漾如点头,又说:“还有那个前女同事,你不介意她……”
邬梓荔瞟了她一眼。
漾如快速改口说:“那也是小事了,没必要放在心上。”
邬梓荔淡淡道:“你们没看见他现在的模样,看见了就会知道,如今除了我,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栗珵净和漾如都沉默了。
邬梓荔兀自说下去:“我和他本来就打算在两年内结婚,现在不过是把婚期提前而已。时不待人,我不想多浪费时间了,能快就快吧。”
栗珵净听她如此果断,赞同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当然支持你。求婚的形式不用太复杂,准备好一束鲜花,把心里想说的话直接说出来让他知道就行。我想他会很感动,也会很高兴的。”
“我也觉得有一束花就够了。”漾如附和,为了调节氛围,她转头幽默地问栗珵净,“感觉栗姐姐你很有经验嘛,是不是当初也是这样被求婚的呢?”
栗珵净笑而不语。
虞峄的求婚太直接太突然了,他什么也没有准备,只是对她说“你和我结婚吧”。
现在回想起来,她也慢慢发现,在他对她说“我想让你过得轻松一点,别再这么辛苦,想看你多笑笑”之类的话时,她已经被他诱惑了。
他一番不浪漫,却能让人感觉踏实的话让她心动了,最终决定相信他。
她这样想着,低头划开手机的屏幕,发了一个“你吃过中饭了吗”的关心给他。
她心里希望他今天能早点回家,她想烧几个热菜给他吃。
可惜的是,虞峄回到家又是很晚,当看见餐桌上留着的菜时,心迅速变暖。他快步走进卧室一看,老婆差不多已经睡着了,便移身到床边,帮她掖了掖被子,再拿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为了不打扰老婆睡一个好觉,他回到餐厅,坐下吃完她做的菜,然后去冲个了澡,便回次卧室睡觉了。
隔天早上一醒来,虞峄看见栗珵净人站在流理台后做精致的早餐,当即笑了一下,走过去温柔地说:“别做太多,我随便吃点就行。”
栗珵净刚准备好了一碗面糊,想下锅做两个饼,见虞峄过来,忍不住说了他一句:“你昨晚吃餐桌上的菜前是不是没有拿去加热?虞峄,吃冷的容易伤胃,下次不许偷懒了。”
“是冷的吗?”虞峄好奇地说,“我觉得挺暖的,因为有老婆对我的爱意在里面。”
栗珵净笑他:“你这种吐味情话也就能骗骗小姑娘,对我没效果。”
虞峄伸手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对我来说你和小姑娘没什么差别。”
“好啦,我谢谢你。”栗珵净对他微笑,“你赶紧去洗漱,然后吃我做的早餐。”
虞峄又捏了捏她的脸,才舍得离开。
等虞峄坐下,看见栗珵净把一盘丰富的早餐端上来,挑眉表示惊喜,拿起一根筷子,点了点盘子里的煎蛋,琢磨着问:“这是什么形状?”
栗珵净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想做成一颗爱心,但好像不是很成功。”
爱心?虞峄的视线迅速落在老婆的脸上,戏谑一句:“怎么?对我的爱意已经深到需要时时刻刻找机会表白了吗?”
栗珵净:“……”
好吧,算他说得没错。
栗珵净轻松地坐下,和他一起吃早餐,顺便和他闲聊一些近日来医院里发生的事。提到邬梓荔,她也把卢添的情况和邬梓荔决定求婚的事告诉虞峄了。
虞峄听了后表示:“碰上车祸,人能活下来,还等到了女朋友的求婚,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栗珵净似乎从虞峄的一句话里听出了些许的酸意,便试着问他:“你不会在羡慕他即将被女朋友求婚吧?”
“还好,对我来说有没有被求婚都无所谓,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就行。”虞峄看着栗珵净,又悠悠补充一句,“我也清楚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被人求婚了。”
栗珵净:“……”
她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手,卖关子说:“这可不一定。”
“什么意思?”虞峄的一双眼睛瞬间带上玩味,明镜似得看着她,“你也准备给我一个什么惊喜吗?”
栗珵净说:“看你的表现。如果你表现不错,等明年后年或者是结婚第五年的时候,我可以准备花和礼物,向你求婚。”
“怎么个求法?”虞峄问得很详细。
“你真想的话,单膝跪地也不是不行。”栗珵净很好商量地对他说,“不过仅限于我们两个人在场。”
虞峄听了心里相当舒畅,伸手拉过老婆的手,温柔地说:“但我可舍不得自己老婆那么做。我皮糙肉厚,真要跪地求婚,当然是我来。”
栗珵净想象了那个画面,忽然觉得过于浮夸,笑着说:“还是不要了吧,我们朴素真诚一些,到时候对彼此说点心里话就好。”
虞峄却说:“朴素的话我已经说过了。”
栗珵净看着他越来越深邃的眼眸,笑容变得知足,很快肯定了他:“你确实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