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已经完全失控。
如果不是沈乔冲上来,生生遏制住了他,今夜绝对不只是见点血这么简单。
……
沈乔咬了咬唇,还想再劝,沈成骏从问询室走出来,朝她招了招手。
“乔乔,到这里来。”
沈乔没动。
沈成骏:“警察叔叔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听他这么说,沈乔才挪动了一下步子,从祁言舟身边离开,走进去,找做笔录的民警。
叶欣和沈成骏在外面等她。
等她出来后,叶欣抱着手臂,低头看了她一眼。
“沈乔,你住在那个小混混家里?你在和他同居吗?”
这个小混混,很显然,是指代祁言舟。
沈乔:“他不是小混混。”
叶欣:“上次在比赛后台碰到他,我就感觉不对劲了,你们俩在谈恋爱?所以你才能这么爽快从家里搬出去,因为他?”
“……”
“小小年纪,和个男人同居,真是丢人现眼。”
陡然间,沈乔竟然笑了一声,点头,“那又怎么样?”
叶欣和沈成骏都愣了一下。
沈乔站在两步之外,眼睛睁得很大,一字一顿地说:“我本来就是孤儿,不是吗?流落到哪里,和谁住,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能活下去就可以了。至少,他不会利用我,不会想着让我为别人奉献自己,对不对?”
不仅如此,祁言舟还会保护她。
他是全世界最爱她的人。
沈成骏叹了口气,“乔乔,你怎么能这样说。”
沈乔:“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我真的很感谢你们给我提供了十几年优渥的生活,到现在,还愿意继续为我交学费。今天还特地大晚上过来,帮我处理这种事。真的是感谢,真的,这是真心话。我确实给你们添了麻烦,很抱歉。但是,我不希望你们用指责我的方式,去诋毁祁言舟。”
“……”
“他帮了我很多很多,我很感谢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我过得很好,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非常快乐。”
……
十二点敲过。
进入凌晨时分。
7班班主任和黄强的奶奶、以及另外几个家长姗姗来迟。
黄强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他没有父母,只有奶奶。奶奶又是个老人,没上过学,什么都不懂,走进警局就开始哆哆嗦嗦,十分惊恐的模样。
她一头银丝,看起来无比苍老。普通话不标准,操.着浓重乡音,拉着人,叠声追问:“我孙子怎么啦……强强怎么啦……警察同志,他是不是犯什么事啦?”
沈乔侧过脸,不想再看。
倒没什么怜悯同情,只觉得可悲。
既然人已经到齐,那就到了定责阶段。
几个小流氓的父母先是无比愤怒,一人一句,炮轰着7班班主任和祁言舟,一副要将他们吃掉的样子。
但,在听说自家孩子涉嫌暴力强迫和猥.亵未遂,多半会吃官司之后,纷纷陷入沉默之中。
自家孩子是什么情况,父母心里多半有数。
两边都是未成年,一边是暴力行径,一边又是猥.亵未遂,真闹到下一步,不仅费时费力,也很难说清最后会怎么定责。毕竟,警察也说了,祁言舟属于见义勇为。
所有人都起了和解的意思。
“要不……就这么算了,行吗?我家孩子还小呢,不懂事,总不能让人坐牢去吧!小姑娘在哪里?我们也不要这个小男孩赔钱了。”
“就是啊,小孩之间打打闹闹……”
叶欣冷笑一声,“原来对陌生女生实施强迫,这叫打打闹闹?”
“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儿子动手了?有证据吗?有监控吗?”
“就是啊!怎么能你说是就是呢!小孩子不懂事,也有可能瞎说啊!”
“16岁已经可以负刑事责任了!是要坐牢的!”
“……”
几人吵嚷成一团。
声音透过门缝,传到外面。
沈乔和祁言舟都在旁边房间。
听到动静之后,沈乔攥住手指,低声开口:“我猜最后多半是和解。如果黄强家非要追责你,我就送他去坐牢。”
反之,就算了。
祁言舟摸了摸她脑袋。
……
到后半夜,黄强醒了。
这边也总算争出个结论。
沈乔放弃控告,原谅黄强,其他受伤的人也不追究祁言舟,医药费自理。
警局以情节轻微、无法定罪结案,决定不予起诉。
几个孩子都拘留一天,进行批评教育后,再放回。
黄强奶奶抹着眼泪,颤颤巍巍地离去,准备到医院照顾黄强。
7班班主任替祁言舟签了和解书,又去找他说了几句话,也摇着头走开。
沈成骏和叶欣最后出来。
“乔乔,回家吗?”
“……”沈乔没动。
叶欣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嫌恶地四下打量数秒,“看来,你就打算继续这样下去?”
沈乔:“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觉得这样很好。”
“随便你。”
两人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顿时,只剩下沈乔一人,坐在外面。
过了会儿,一个民警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沈乔之后,脚步迟疑了一下。
那民警看起来年纪不大,三十出头模样,脸上还保留着对工作的热忱。
他走到沈乔旁边,坐下,柔声问道:“怎么没有和爸妈一起回去?”
沈乔抿了抿唇,“……我等祁言舟。”
“今天很害怕吧?”
“嗯,有点。”
“小姑娘,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可以跟我讲。如果你觉得这样处理的结果不能接受的话,不想原谅黄强的话,也告诉我,好不好?”
沈乔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但是我想知道,如果我拒绝和解的话,后面会怎么样?”
民警:“16岁的未成年人已经需要承担刑事责任,我们会立案调查,并由检察院进行起诉。但是黄强这种情况,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犯罪过程,取证会有难度。加上他属于行为未遂,程度轻微,判刑可能还是会轻判。”
“那祁言舟呢?”
“看黄强的伤势,见义勇为和正当防卫的界定范围是有限的,如果被认定为暴力故意伤害,也有可能要判刑。认定防卫过当的话,从轻。”
闻言,沈乔脸色苍白,但还是努力笑了笑,“所以,这样是最好的结果。我很满意。谢谢您。”
……
沈乔一直等到河倾月落时分。
终于,因为身体过于疲倦,在警局的长椅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祁言舟已经坐到她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沈乔揉了揉眼睛,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噌”一下坐起身,“什么时候了?……你出来了?”
“嗯。”
只是批评教育而已。
这会儿,都已经是上午了。
沈乔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放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好。我们回家吧。”
“好。”
祁言舟站起身。
沈乔紧跟上他的脚步。
顶着烈日,两人一同离开警局。
很快,沈乔发现,祁言舟似乎情绪不佳。
想到昨晚,她又什么都没说。
这种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一直持续到他们回到缜桐路。
走进小巷前,祁言舟停下脚步。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无比干涩,“……沈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