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侃侃而谈,桑莫斯听的认真,而在场的波曼以及仆从们却冷汗直流。在他们看来,我简直是疯了,不仅自己要和罗基开战,还要拉着东夷出兵盟族,这怎么可能呢?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我说完之后,桑莫斯却在大点其头,喃喃说道:“如果罗基真在提亚战败,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
“陛下。”波曼柳叶般的秀眉皱了起来,起身走到桑莫斯的身边,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她颤抖的双手已流露出她对于此事的担忧。桑莫斯明白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担心。
他对我笑道:“很高兴白苗王还像以前一样,爽直又胸怀大志。”顿了一下,他又问道:“白苗王觉得我的身体如何?”
我乐了,道:“硬朗得很,至少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
桑莫斯又是一阵大笑,说道:“原来白苗王已经看出我在装病”
“刚刚看出来的。”
“你可知道我为何装病?”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摇头说道:“不知。”
桑莫斯说道:“我东夷王廷中,与罗基关系亲密的大臣很多,若是出兵罗基,这些大臣将会成为巨大的阻力,所以在出兵罗基之前,我必须得清理掉这些人,包括我的兄弟还有他的党羽们。”
嘶——
出话一出,房内传出一片吸气之声,在房中侍侯的那些仆人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他们一是被桑莫斯的话惊骇到,另外也在恨自己听到的太多,在王宫之内,知道的秘密越多,也就意味着离死亡越近。
桑莫斯能说出一番这样的话,也大出我的意料。以前我一直都觉得东夷的族王是个平易近人甚至有点软弱的老头子,不然也不可能那么纵容普洛斯,让他在东夷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现在看来,自己的猜测错了,平易近人、性情软弱那只是桑莫斯的伪装,老头子不仅狡猾到了极点,而且还心狠手辣得很呢。
令我惊讶的是,桑莫斯竟然早料到白苗族有出兵提亚,与罗基交战之意,他早早的就开始做准备,以装病来麻痹内部和外部的阻力,等待时机,好一并铲除。
这是一个何等奸诈的老狐狸啊,我心中幽幽感叹。
其实在东夷这样的部族里能坐到族王的宝座上,又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当初桑莫斯并非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他却成功成为了东夷的族王,双手也是粘满了鲜血,包括他亲人的血。
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桑莫斯的性情确实变的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暴虐,不过沉睡的狮子并不代表它失去了牙齿和利爪。
以前我只觉得罗基的族王野心甚大,实际上,桑莫斯的野心比罗基王要大得多。
桑莫斯飘身下床,在房中慢慢踱步,说道:“联姻甚好,对你我二族都很有利,你要提亚,我要罗基,各取所得。”
不用问也能看得出来,桑莫斯对罗基早有吞并之意,自己的提亲反倒迎合了桑莫斯的心意,难怪他如此痛快的答应了这门亲事,还非要自己亲自来趟东夷。
“呵呵。”想明白这一点,我悠悠而笑,说道:“族王陛下说我有雄心大志,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哈哈……”桑莫斯大笑。
现在,我只是图谋让白苗族变的强盛,清除外部的威胁,如果有可能,再扩展领土那是最好不过了,而桑莫斯的野心可比我要大,他想要的是整个蛮族联邦,建立一个疆域广阔又高度统一的东夷皇朝。
白苗族与东夷,一个在大夏皇族的最北,一个在蛮族联邦的最南,所处的部族不同,目标也各不相同,但两族又相互接壤,互为忌惮,若是能结盟一处,既少了后顾之忧,又多出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和帮手,联姻便成了两族之间必然的趋势。
正如桑莫斯所说,东夷若想出兵罗基,必须得先肃清朝中那些亲于罗基的大臣们,而普洛斯就是亲罗基的代表。当然,他欲铲除普洛斯的原因也不仅仅在吞并罗基这一事之上,毕竟两人是亲兄弟,桑莫斯还不至于为罗基一事对自己的兄弟下死手,其中还有一个深层的原因,那就是为自己的继承人铺路。
桑莫斯年岁越来越高,已开始设想传位的问题,有他在时,普洛斯或许还不敢怎么样,可等他不在了,自己的继承人成为族王之后,普洛斯还会如此安稳吗?以他在东夷的势力,一旦生乱,后果不堪设想。
想要自己的继承人坐稳族王的宝座,桑莫斯只能把朝中的种种隐患彻底根除,而其中最大的隐患就是普洛斯。
普洛斯在东夷的地位早已根深蒂固,朝内朝外,党羽众多,朝中、军中有多少大臣、将軍已被普洛斯收买,连桑莫斯都心中没底,所以他欲铲除普洛斯一系,得先装病示弱,等其党羽全部浮出水面之后再一并清理干净。不然的话,即便是他草率行动,也很可能会引发东夷的大动乱。
此时,我和桑莫斯都不再有任何隐瞒,皆把各自的心思讲出来,一是让对方放心,其二,也是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协助。
“白苗王在东夷的这几天,我无法陪你,想来,碰到普洛斯的机会有很多,我希望白苗王能……”
“能竭尽全力的得罪普洛斯,让他更加仇视白苗族,等白苗族出兵提亚的时候,普洛斯和他的党羽们便会在第一时间跳出来主张援助罗基,出兵白苗族,对吗?”不等桑莫斯把话说完,我已接着他的话头,把他后面要说的话说完了。
暗道一声好聪明的年轻人,桑莫斯含笑点点头,幽幽说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分得清楚,哪些是我的人,哪些又是普洛斯的人。”
我在桑莫斯的寝宫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离开,期间两人都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我在离开时脸色显得凝重,步履却十分轻快。
别过桑莫斯,我带着沈奇和卢奢等人离开王宫,回往东夷方面为我安排的行馆。看我的神态有些反常,卢奢甚是好奇,但在路上也没敢多问,到了行馆之后,都安顿妥当了,他这才来找我,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有马上答话,而是先在房中贴着墙壁慢慢绕圈,走动的同时还不停的敲打墙壁,查看有无被人偷听的可能。确认没有问题了,我这才坐到椅子上,把自己和桑莫斯交谈的大致内容向卢奢讲述一遍。
现在卢奢的作用就是我的智囊,我当然不会对他隐瞒什么。听完我的话,卢奢面露喜色,拱手道贺:“桑莫斯族王和大王真是不谋而合,看来大王此行可以顺利接回东夷公主了”
我耸耸肩,说道:“也不能掉以轻心,普洛斯不会让我那么顺利的带金璇回白苗族的。”
“但他毕竟不是东夷的族王,想来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恩。”我点点头,心中暗道:希望如此。
我的顾虑没有错,普洛斯无法接受我和金璇的婚事,艾瑞琪也是无法接受,艾瑞琪的理由很简单,他深深爱恋着金璇,甚至已长达十数年之久,不管迎娶金璇的那个人是谁,他都打心眼里憎恨。
而普洛斯反对的理由就复杂许多了,他一直都认为东夷与白苗族的休战是个错误,本族应该一鼓作气打败白苗族,吞并白苗族,这也是让东夷强盛起来的必经之路。如果两族联姻,那么他吞并白苗族的愿望就再难以实现,至于他不喜欢我这个人以及他本身就倾向于罗基这些都属次要原因。
当天晚上,东夷王廷举办宴会,算是为我接风洗尘的晚宴。
这场宴会的规模很大,东夷城的权贵们基本都有接到邀请,前来参加,即便是‘病重’的桑莫斯也有在王后的陪同下带病出席,算是很足了我的面子。
宴会上的主角自然是我和金璇,但金璇没有和我多亲近的意思,自从她出现到宴会开始,她始终离我远远的。我在左面与东夷的大臣们寒暄,她就跑到宴会大厅的右面,我到了右边,她又去了左边,等我回到大厅的中间,金璇又跑回到桑莫斯那里,照顾‘病重’的父王。如此明显的表现,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在刻意躲着我,而我两人的关系又恰恰是已经订了婚,整个宴会从一开始就弥漫着怪异的气氛。
对于金璇的举动,我也不介意,知道金璇现在还在生自己未守承诺的气,并不想逼她太紧,过段时间,等她气消一些了,自己再慢慢向她解释。
东夷的宴会和白苗族不太一样,白苗族的坐席都是固定的,身份高的在前,身份低的在后,有森严的等级排序,而东夷的宴会没有固定的坐席,人们也都很自由随性,可以任意走动。
等宴会正式开始,我身边聚拢的东夷大臣更多了,有些是来敬酒的,有些是过来打招呼寒暄的,我耐着性子一一应对,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尽量装出一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姿态。
好不容易把自己周围的东夷大臣们全部应付走,我让沈奇去取些吃的东西,应酬虽然不是打仗,但我感觉比打仗还累,既消耗脑力又消耗体力,现在我还真有些饿了。
就在这时候,普洛斯和艾瑞琪双双走了过来。
我一看这两人过来了,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嘟囔道:来者不善。我刚刚才松懈的神经又紧绷起来,脸上也挂起如面具一般的微笑,含笑看着二人。
“白苗王殿下,本公现在才来向你敬酒,会不会太失礼?”普洛斯走到我近前,举了举手中盛满红酒的琉璃杯子。
“怎么会呢?公爵阁下说笑了。”我心里暗哼,你要是永远都不过来自己反而还乐得轻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