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已经把箱子里面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又要去抱个小匣子,自己抱不起来,就对身边的宋三婆子道:“你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这是,真的要被赶出王府了?宋三婆子哇地大哭出声,哭哭啼啼地上前去抱匣子!
顾嬷嬷可不管他们家在那哭哭啼啼,只是抿着唇看他们两口把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顾嬷嬷也就一挥手,几个内侍上前,宋三两口子晓得这是要把自己赶出了,宋三婆子大哭起来,高声胶着老王妃。
顾嬷嬷也不瞧宋三婆子一眼:“你这会儿叫老王妃,传出去了,你以为,你能落得好吗?”
宋三是个明白人,听到这话就立即点头,伸手就去捂自己婆子的嘴,宋三婆子的嘴被捂住,声音戛然而止,眼泪又落下,但再也发不出声音。小丫鬟也跟在宋三婆子身后,手中也抱着个小包袱,在那抹着眼泪,宋三家的儿女被家中雇的婆子或牵或抱,拖拖拉拉走出院子。
顾嬷嬷等宋三一家走出院子,吩咐内侍跟着宋三一家身后,务必要看到他们家在哪落脚,自己也就带人先把屋内的这些家伙清点一番,也就讨来大锁锁了,匆匆往王府去复命。
顾嬷嬷回到王府时候,琼竹的院子静悄悄的,欣红看见顾嬷嬷进来,急忙道:“王妃去了那么老半天,到这会儿都还没回来。”
那就是,自己离开去办事的时候,老王妃都没放过琼竹?顾嬷嬷的眉不由微微一皱,也顾不得问罗顷在哪里,就急匆匆地往老王妃院子里去。
老王妃和琼竹已经对峙了个把时辰,老王妃在那沉着脸,琼竹却悠闲自在地很,吩咐下人们端来茶水点心,自己在那吃着喝着。老王妃有心想让琼竹不许吃,又怕琼竹再给自己几句不好听的,于是只有咬牙在那等着。
外面传来脚步声,老王妃还当是罗顷来了,看见帘子掀起,走进来的是顾嬷嬷,老王妃的脸顿时往下拉。顾嬷嬷也晓得老王妃的脸色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会儿顾嬷嬷不去想着讨好老王妃,缓步走到琼竹面前,轻声道:“您吩咐办的事儿,小的已经亲眼瞧着宋三一家都离开了,那屋子也关锁起来。里面的家伙都没动呢。”
顾嬷嬷的声音不高不低,老王妃正好能听的清清楚楚,听顾嬷嬷一说完,老王妃就气的拍着椅子扶手:“来人,来人!”
老王妃这是又怎么了?朱嬷嬷晓得老王妃的吩咐必定会让人大吃一惊,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对老王妃恭敬地道:“老王妃,您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眼中没有我,一味忤逆的奴才给我赶出去!”老王妃伸手指着顾嬷嬷,咬牙切齿地说。
老王妃会有这样的吩咐,朱嬷嬷一点也不奇怪,于是朱嬷嬷走到顾嬷嬷勉强,对顾嬷嬷轻声道:“顾姐姐,您瞧,您要不先出去一会儿,以后不要来到……”
“我不是说让她不要到我跟前,而是说,以后都不许她进府!”老王妃折腾了这半天,总算想起自己也是王府主人,也是可以这样吩咐的。
朱嬷嬷不由愣在那里,不晓得该说什么,顾嬷嬷却不大在意,她晓得老王妃这个吩咐是无法实现的。
“老王妃,这要赶人出去,也要有个罪名。不然赏罚失序,就不是做主人该做的。”琼竹淡淡问出这么一句,老王妃冷笑看着她:“你能赶人出去,我怎么就不能?你真以为,你在这王府是一手遮天了?”
朱嬷嬷在心中回了一句,王府之中,自然是王妃说了算,不过这实话,朱嬷嬷可不敢说出来,不然又是池鱼之殃。琼竹并没有发怒,只是瞧着老王妃:“一手遮天不一手遮天的,儿媳并不敢,只是儿媳不敢从乱命。顾嬷嬷自从来到儿媳身边,从不擅自说话做事,更不敢说主人的半句是非,甚至于宋三家的数次挑衅于她,她都没有放在心上。上能服侍好主人,下能管束好下人,中间还和同样的人相处的很好。这样的下人,是该赏,而不是罚的。”
琼竹的语气越平静,老王妃心中的那口气越发下不来,她咬着牙齿:“好,好,好,那你可还晓得,我是长辈,我说的话你就要遵从,我别说撵了个人出去,就算要了他们的命,也容不得别人说一句半句。”
这是老王妃在威胁,然而顾嬷嬷却没有一点害怕,而只有叹息,老王妃在王府也二十几年了,按说也不该是初入王府时候的少女了,怎么做事还是这样冲动没章法?
“老王妃说的没有错!”琼竹没有反驳老王妃的话,反而点头同意,老王妃不由又得意洋洋起来,但琼竹话锋已经转了:“只可惜,老王妃忘了,王府里的规矩,虽说是来约束下人的,可也是要看主人的,如果主人胡作非为,任意凭自己喜好做事。老王妃难道忘了多年以前,秦王的事了?”
秦王?哪个秦王?老王妃还在想呢,琼竹已经为老王妃解释了:“秦王出镇西安,性情暴戾,和王妃不合,秦王妃因此郁郁而终,此后秦王又娶王妃,这位王妃很得秦王喜爱,两人在一起,秦王对下人更加暴戾。那日,秦王渴酒,欲得鱼汤而不得,鞭打随身侍从,致十来个侍从奄奄一息。数日之后,秦王又酒醉,这次,却不等到秦王鞭打侍从,而是被几个粗壮的侍从,用绳子勒死。王妃也……”
“那是下人们胆大包天,他们也没有落的好下场,都被凌迟而死。”老王妃终于想起来秦王这件事了,几乎是尖叫出声,琼竹点头:“是啊,的确是下人们胆大包天,可是若非秦王太过暴戾,薄待下人,怎么会让人觉得生不如死,甚至,临死前也要找个垫背的?”
“你,你,你到底是,难道你不该护着我吗?”老王妃只觉得自己手上的优势越来越少,已经开始口不择言起来,琼竹还是淡淡一笑:“是啊,儿媳的确是该护着您的,可是您这样倒行逆施,不惩罚做错了的,不赏赐有功的人,到时候,儿媳也怕,怕遭到池鱼之殃。”
老王妃还想再说上几句,就听到门外传来罗顷的声音:“娘,您媳妇说的,并没有错。”
丫鬟掀起帘子,罗顷从外面走进,还没上前给老王妃行礼,老王妃已经叫起来:“你回来了,很好很好,你这个媳妇,她简直胆大包天,竟然在那说什么秦王当年被一群忤逆下人杀死的往事?难道不该是说下人们不应该这样做,而是要好好服侍主人?”
罗顷看一眼琼竹,坐到老王妃身边:“娘,您媳妇还怀着身孕呢,您有什么话,不能等她生了孩子再说?这会儿把人叫来,要传出去,别人也会说娘您,不体贴儿媳了。”
“我要那么多的好名声做什么?横竖你也不把我放在心上。”老王妃说着眼泪就往下掉:“儿啊,你说,他们这些人,对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罗顷这会儿一个头有两个大,但还是先让自己媳妇回屋再说,于是罗顷对琼竹道:“王妃还怀着身子呢,先回去歇着吧。”
琼竹顺势站起身,对老王妃行礼:“儿媳告辞。”
老王妃气鼓鼓地看着琼竹,一句话也没说,琼竹已经扶着顾嬷嬷的手出去。老王妃这才指着琼竹的背影:“你瞧瞧你瞧瞧,她这样德行,让我,让我……”
“娘,您也消消气。方才王妃说的故事,我也在门外听到了。娘您也该听过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我们……”真是一个比一个爱教训自己,老王妃越发不悦了:“你也来教训我?什么水啊舟啊?我又不是皇帝。”
“可您是王府内的老王妃,说来,王府虽然比皇宫小,所管的事儿也比天子少,可这如何对待下人,也是一门学问。”罗顷的话只换来老王妃的一个白眼:“我就晓得,你们夫妻两个,都是一个心,都说一样的话。”
“既然如此,娘为什么不欢喜?”罗顷反问老王妃,老王妃不由微微一愣,看着儿子,罗顷也不去管老王妃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只是轻声道:“儿子和儿媳夫妻恩爱,对您来说,该欢喜才对啊!”
罗顷和老王妃在屋里说话,顾嬷嬷一扶着琼竹出了院子,就对琼竹道:“王妃,您不应该为了小的,和老王妃这样说话。”
“我晓得的。”琼竹浅浅一笑:“可是,若不直接和老王妃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还是和原来一样纠缠,我和老王妃,各自拿着各自的下人在那折腾,我告诉老王妃这一番话,其实只是告诉她,我并不是因为要对付她,而要对宋三家的如何如何。”
琼竹所想要对老王妃的,是要和她说,身为王府主母,赏罚分明才是正确的事儿,而不是泻什么私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