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声音并不大,但听在宋三婆子耳中,就如同佛音圣旨一样,宋三婆子急忙又磕头下去:“多谢老王妃开恩,多谢老王妃超生。”
“我并不是贪你们这样东西,不过是看在你们孝心份上。”老王妃伸出手,朱嬷嬷立即给老王妃端上一杯茶,老王妃接过茶才对宋三婆子又重复了一遍。
宋三婆子已经站起身,听到这话就又重新跪下去:“老王妃这话,折杀小的们了,老王妃在这王府之中,锦衣玉食多年,所见的比小的们几辈子见得都多,小的们孝敬的这点东西,能入老王妃的眼,小的们已经欢喜不胜了,怎么敢说别的话?”
宋三婆子这话十分中听,老王妃也笑了:“你们两口,在太妃那边各自都做些什么?”
“小的男人在那边管收租子,小的不过跑个腿。”宋三婆子的话让老王妃点头:“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宋三婆子又应了,这才后退着出去。朱嬷嬷也跟着宋三婆子出去,一走出院子,宋三婆子就对朱嬷嬷道:“多亏了朱姐姐,要不然,哎,你那几个侄儿就有的罪受了。”
“你我在这府中都这么多年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这么客气做什么?”朱嬷嬷心里十分欢喜,但嘴上可是要说几句客气话的。宋三婆子又感慨了几句,接着叹气:“哎,太妃这会儿这样子,我们也不敢去求情,真是白白地……”
这说主人家的坏话,虽是朱嬷嬷这样大胆的人也不敢说的,朱嬷嬷急忙轻咳一声,宋三婆子已经明白了,停下说话就笑着道:“朱姐姐,您先去忙。只是老王妃这边……”
“你放心吧,王妃这边我时刻都注意着呢,倒是太妃那里,要说太妃说了什么话,那就是老王妃也保不了你们。”朱嬷嬷话中的意思宋三婆子听出来了,宋三婆子叹了口气:“太妃这会儿一味清修,我前儿想求见太妃,都被挡了。”
这样就好,朱嬷嬷又和宋三婆子说了几句,也就各自告辞离去。宋三婆子这会儿心情十分愉快,脚步都变的轻巧了,刚走出不远,就听到耳边传来程嬷嬷的声音:“哎,这不是宋三家的吗?怎么往这边来了?”
最近的事情,宋三婆子也去求过程嬷嬷的,只是程嬷嬷把事情全推在顾嬷嬷和琼竹身上,让宋三婆子无功而返,乃至宋三婆子又想去求太妃,太妃却给她来了个不见,这会儿听到程嬷嬷说话,宋三婆子虽然停下脚步,但看着程嬷嬷面上的笑容却透着一丝不怀好意:“我们是闲人,比不得程嬷嬷您,是大忙人,往太妃身边去了,又要往王妃面前奉承。我们呢,也只有在这王府里闲走。”
程嬷嬷哦了一声,看着宋三婆子,宋三婆子只觉得程嬷嬷这一眼,仿佛要把自己全身上下都看个干净,面上不由有些热辣辣起来,但这件事,宋三婆子也晓得瞒不得多久,不过能瞒多久是多久,于是宋三婆子对程嬷嬷露出笑:“程嫂子,您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治盯着我瞧,活像我偷了谁家男人一样。”
“我家男人老了,想来你也看不上,你也偷不到。我就想说,你……”程嬷嬷话没说完,就听到一个丫鬟在那喊:“程嬷嬷,王妃寻您呢。”
宋三婆子的心都快要跳出心口了,听到丫鬟喊程嬷嬷,宋三婆子这才松了口气,对程嬷嬷微笑道:“程嬷嬷,您是忙人,您先回去王妃那边吧。”
说完宋三婆子就匆匆走了,程嬷嬷的眉皱的更紧,等到丫鬟来到自己跟前,程嬷嬷才对丫鬟道:“宋三家的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发愁吗?今儿怎么神情一下就开了。”
“许是攀上高枝了呗?程嬷嬷,王妃来寻您,说的就是宋家的事儿。”丫鬟漫应了句,程嬷嬷的眉头却皱的越发紧了,在这王府之中,除了太妃王妃,还有谁的枝头更高?丫鬟见程嬷嬷不肯走还在那琢磨,哎呀了一声:“程嬷嬷,您快些走,不然的话,王妃难得唤您,王妃要生气了,我们可不敢上前伺候。”
“你这小丫头,明明知道王妃不会生气,还故意说这样的话,就该打一顿才好。”程嬷嬷回神过来,白了丫鬟一眼,丫鬟嘻嘻一笑,和程嬷嬷往琼竹房中走。
琼竹见程嬷嬷进来,停下和顾嬷嬷说话,对程嬷嬷笑着道:“我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来,宋家是太妃身边的人,我要处置他们,总要先问过太妃的意思。不然……”
“王妃您这话就太外道了,我们太妃老早就说过,这王府的事,交给了王妃您,那就是无论是人也好,事也好,王妃就可独断,无需再去回报太妃。况且太妃这些年来,一直都想清静清静,前儿还和小的说,嫁过来这么多年,总算可以清静下来了。”
不等琼竹说完话,程嬷嬷就立即对琼竹这样说。虽说这番话并没出琼竹的预料,但琼竹还是笑着道:“虽如此说,顾嬷嬷,你还是跟着程嬷嬷去到太妃那边,先给太妃请安,再把这事儿说了。”顾嬷嬷立即应是,跟了程嬷嬷出去。
等两人出去到外面了,程嬷嬷才对顾嬷嬷道:“王妃就是太客气了,我们太妃对王妃那是放一百二十个心,怎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这也是我们王妃仔细处,不管怎么说,我们王妃总是小辈。”顾嬷嬷也在那说着客气话,程嬷嬷不免又称赞了琼竹几句,两人缓缓地走在路上,程嬷嬷才把方才遇到宋三婆子的话说了,顾嬷嬷听完反而皱眉:“昨儿她来寻了我,苦苦哀求,我是晓得规矩的,并没应下,怎么才这么一晚上,她就变了?”
“丫鬟说,只怕是攀上别的高枝了。只是这王府,还有更高的枝头吗?”程嬷嬷在那猜度着说,顾嬷嬷刚想顺着说下去,猛然顾嬷嬷的眉头一皱:“怎么会没有别的高枝,老王妃那边呢?”
“老王妃不会这么糊涂吧?王妃可是她亲儿媳,难道她为了底下人,就连自己亲儿媳的面子都不要了?”程嬷嬷的话让顾嬷嬷笑了:“这话可不好说,老王妃的脾气,你我还有不清楚的吗?当初若不是太妃为人厉害,只怕这王府,有多一半会听老王妃的话呢。”
这话说的是,程嬷嬷也点头,两人已经走到太妃院子,程嬷嬷和顾嬷嬷来到太妃面前,把琼竹的话说了,太妃已经笑了:“我既已经把王府交给王妃,自然就什么事儿都不管了,王妃也未免太过小心了。”
“这是王妃的孝心,小的们也不敢阻拦。”顾嬷嬷当然要帮琼竹说上几句好话,太妃点头微笑:“这话说的也是,程嬷嬷,你回去后,就把我原先的话,再对王妃说上一遍就是。”
程嬷嬷急忙应是,太妃已经扶着身边丫鬟的手站起身:“我做功课的时候到了,要去做功课了,你们自己回去吧。”
程嬷嬷和顾嬷嬷又给太妃行礼,等太妃去佛堂了,两人这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顾嬷嬷难免要感慨几句:“太妃这会儿都不想着争什么了,偏偏就是老王妃,倒还想着要争,不但要争,还是和她儿媳争,这传出去,才叫笑话。”
“每个人性情不一样,要我原先,也没想到太妃会这样。不过再仔细想想,太妃前些日子,王爷还在京中时候,就把舅老爷舅太太寻来,和他们说了好半天的话,临了,又赏了他们三千银子,让他们再多置办些田地,若能纳监,就给舅老爷的小孙儿纳个监,这也是太妃为人精细处。”这些年太妃娘家依托着太妃,从楚王府得的好处也不少了,家里也是良田几千亩,宅子连片,使奴唤婢,夏罗冬裘,嫁娶的都是省城里的高门,在这省城也是有名声的人家。
太妃赏他们银子,又让他们给孙儿纳监,都是在留退步,太妃活着时候还好,等到太妃没了,罗顷毕竟不是太妃亲生的,到时他们还想着靠楚王府,若罗顷换过了脸皮,就算罗顷不换脸皮,那等到罗顷的孩子们当家之后呢?那时已经成了远亲,只怕多求告了几次,就会引人厌恶。
倒不如趁此时拿了银子,再多置办几亩田地,让儿孙好好读书,慢慢地脱离了楚王府,支撑起来,到时省城众人看在楚王府的份上,也不会为难,而楚王府也会对这样的亲戚高看一眼。
顾嬷嬷想仔细了,明白了太妃为何这样做,不由叹气:“太妃真是个聪明人,这样一来,谁也说不出来一个不字。”
“你想啊,太妃连这种事情都做了,更何况底下人?也是这些下人们太过贪心,若肯听太妃的,老老实实地对王妃,那也不会落到不好处。”程嬷嬷的话让顾嬷嬷点头:“说的是,其实宋三一家,就是平时精明太过了。等事情一发,还不晓得什么结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