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这场激情戏,我们应该可以一遍过吧?”
“我不知道你对演戏这么感兴趣。”
“碰到合适的男演员的时候。像是木村拓哉啦、金城武啦……”
“跟木村拓哉你会中途喊停吗?”
“那当然不会。”李欢欢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亮晃晃一把匕首刺进老K的胸口,老K眉头都没皱一下,道:“猜也猜得到。”
他一点儿没觉得疼。跟李欢欢预料的一样。
老K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衣橱,掏出一件黑色的卫衣,抬手往头上套,伸展胳膊时后背的肌肉一滚一滚的,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光脚踢上他先前穿过的那双乐福鞋。
“你干什么?”李欢欢已经穿好了大衣,书包抓在手上,问。
“送你。”
“不,我不要人送。我自己回家。”
“开什么玩笑,大半夜的,我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家。”
“别人不行。我可以。”
老K把手插进裤兜里,像在揣摩李欢欢话里的意思,半晌,道:“别人不行。你也不行。”
“才10点!夜生活刚刚开始。再说了,从18岁开始,我就是东城有名的夜游神了。”
“这次可由不得你,小朋友。”老k过来,抓了抓李欢欢的头发,转身打电话让楼下帮忙叫车。
“我会把你介绍给我妈。她一准开心。”
“你如果方便的话,我无所谓。”
李欢欢显然不是那个意思,老k撂下电话,挑眉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我爸妈最近不是在闹离婚么,我妈打算给我找个年轻爹。她一直觉得你是周润发的替身,但周润发太老,你正合适。”
房间了沉默了叁秒。
“没想到你对伦理剧也感兴趣。”
“百无禁忌。”
“百无禁忌?看来我们应该把剩下的事情做完。”老K朝她走了过来。
“是的,我承认剩下的事情是你应该把门打开,让我出去。”
“你在害怕什么?”
“我?我们女人上床之前只害怕一件事——无法让男人流鼻血而亡。”
“你有这个能力。”
“要不是我有自知之明,我会以为你在夸我身材好。”
“你身材确实很好,而且很会反应。”
老k的视线扫过她的胸部,好像他的手已经触摸在上面。
李欢欢一阵哆嗦,躲开那种感觉。
老K勾身,脸凑在李欢欢跟前。
“我真的不想你送我。”
“为什么?”
“我还有下一场节目。”
“了解了。”
老K要到了答案,他替李欢欢把书包套上肩,手扶在她肩上帮她开门,李欢欢低着头往前走,走了十来米才发现方向错了——电梯间在另一边,掉转身,老K还站在门口,倚门而立,看着她揶揄道:“我已经开始怀疑你一个人能不能找到家门了。”
李欢欢双手食指指向老K,唱起了歌,“只怪你太诱惑……”
走廊尽头走过来一对男女,女的皮草裹身,高跟鞋踩在地毯上依旧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经过李欢欢身边,故意用李欢欢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怎么现在谁都可以上这一层的么?我要投诉酒店。”
李欢欢红了脸——她被当成了一只鸡。
尽管对方是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可这仍然是一种羞辱。
她得回嘴,李欢欢心想,可她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当型产业工作者,她有点懵。
只听见老K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借过。”
老K追上李欢欢,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李小姐,不好意思,刚刚那份文件有点问题,我需要再看一遍。”
老K的声音不大,刚刚让走廊里的每个角落都能听清。
“好的。“李欢欢打开书包,接着道:“集团已经开始谈第二个项目了……”
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嘀咕声——
“天啊,刚刚过去的那个,是不是老K啊,我看到他正脸了,就是!我听说他在这儿住了好一阵了。”
“行了,你别再大惊小怪了,赶紧进屋。”
老K陪李欢欢走到电梯间,电梯来时跟她说:“路上小心。”
李欢欢想多说点什么,终究只是抬手挥了挥。
出了电梯,李欢欢没有立即回家,抱着书包在酒店中庭的咖啡座坐了会儿。
卖咖啡的柜台早就不营业了,咖啡座的灯光也调暗了,李欢欢坐在紧里靠右的位置,正对着窗外那排掉光了叶子的枫树。老k第一次进组住进这家酒店时,正是树叶红得妖娆的时候,红斑、透红、红里带点嫩黄,红里带棕……颜色繁复得好像不能一下子抓住顾客的眼睛,就显不出它的魅力一样,理所当然,所有走进酒店的人,都会在中庭停一会儿,在心底慨叹它的美。
现在,它们光秃秃地站在那儿,被夜灯照着,沉默而谦逊。
李欢欢想起老K。
老K的手,仿佛还在她身上游弋。
这种感觉真吓人。
更吓人的是她期待那双手不要停下来。
李欢欢谈过不止一次恋爱,且跟历任男友都用双手探究过人类身体的奥秘,大多数时候她都没什么感觉,零星几次,要么他们把她弄疼了,要么把她给咯吱笑了,她一直以为恋爱就是这么回事儿,所以换男朋友换得很快,聊得来就在一起,在一块说笑逗乐找不到什么乐子了,便分开。分手后还是朋友,偶尔还能一块儿吃顿饭,没有跟谁闹到过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老K带来的型震撼把她给掀翻了。
“你在害怕什么?”——害怕被掀翻了,再也爬不起来。
她希望像老K一样熟练,跟斗嘴一样,她希望势均力敌,想像老K一样熟练地解开纽扣,脱掉对方的衣服。
她还没有练习好。
不可能找老K那样的对手作练习。
沉沦的风险太高了。
“如果这就是你的下一个节目,我只能说——很一般。”
老K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吓李欢欢一跳。
“哦……啊……我在等车。”
“大堂经理就是怎么也等不到坐车的人,才给我打电话的。”
“南瓜车午夜才会出现。”
“你真的觉得自己是灰姑娘?”
“拜托,为了满足你们男人可怜的保护欲,我们不得不做出自我牺牲。”
“这才像你。所以你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一个人回家?”
“这可能是我今天唯一的真话。”
“我能再问一次为什么么?”
“一个人好好的。”
这句话让老k颇有些讶异,没再坚持,起身道:“到家了给我报个平安总可以吧?”
“天啦!木村发现会吃醋的。”
李欢欢又恢复往日的神采。
老K送她到门口坐车。
李欢欢到家已经快十一点,她妈还没睡,在储物间里整理什么东西,她爸照例不在家。
李欢欢换了短袖短裤出来,依旧觉得屋里暖气热得让人烦躁,想去把暖气阀门关小点儿,看到她妈还穿着毛衣,又放弃了,楞楞地在储物室门口站了会儿,没说话。
“明天我上干洗店,你有要洗的衣服拿出来放到门口袋子里。”
“我那些衣服的干洗费这些年加起来都超过它们的定价了。”
“那没办法,衣服得有衣服的样子。就跟人似的,你以为有几个人一辈子的价值,能超过他们消耗掉的资源,可不能因为这样,就少一顿吃喝拉撒。”
“妈,你跟我爸,唉,算了,你俩的事儿我也懒得管了。你吃饭了吗?”
“我是那类创造价值超过消耗资源的人,我当然吃饭了。而且,还给你留了。”
“妈你这样上价值,弄得我要说我吃了顿好的都有愧疚感,我也吃过了。我去找衣服。”
“把桌上的菜拿保鲜膜封好放冰箱,留着你明天吃,我明晚夜班。”
“不是后天么?”
“帮张医生替一个,她家出了点事儿。”
李欢欢扔了两件大衣、一件羊毛衫到门口的洗衣袋里,然后去洗了个澡,吹头发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发该剪了——吹干头发的时长超过了5分钟——这属于她人生中不能忍受的事情之一。
她一直认为真正将人们区别去其他人的正是各自那些不能忍受的事情。
睡觉前她照例要看会儿书,但今天她一直磨蹭到她妈那屋的灯熄了,才在被子里躺下来。
一条腿伸直了,另外一条腿也伸直了,躺下去,盖上被子,被面轻柔地摩擦着裸露的皮肤,一阵酥痒涌动,像老k的指尖滑过,李欢欢闭上眼睛,眼前是老k似笑非笑的脸。
怎么挥也挥不走。
李欢欢从床头柜上摸出一本书,脑子里想的却是如果她没有中途喊停、离开酒店,她和老k会怎么样?
当然是做爱了。
但她想象不出那个过程。
老k太熟练、太有经验,她想象不出那个炙热胸闷让人呼吸不畅的过程,现在她倒希望自己没有逃开,其实她有没有跟别人一样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睡一觉。
她从来不在乎前男友们有没有觉得她跟其他的女朋友们是不是一样。
老K是明星,又没有特权。
李欢欢看了看闹钟,快十二点了,她妈应该已经睡着了,不会突然叫她过去陪她聊天。
李欢欢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翻书包里的手机——回家后她刻意没去理会它,但她知道老K一定会问她有没有到家。就像小时候偷偷在某个地方藏了一盒糖,想起来也有种甜丝丝的味儿。
手机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李欢欢愣了愣。
糖没了滋味。
也没谁规定一定要发这种公式短信,对吧?
从前男朋友们打电话来问她是否到家,她还总嫌他们矫情呢。
巴掌大的地方,她怎么可能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