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管谈总是送我一套房,还是送我一片洋, 都和你没关系。”
舒可姿上次与宋觅交锋过, 早就领教到她嘴巴的厉害,却没想到这么能舌灿莲花。她气得咬一下牙, 维持着的骄傲开始崩落。
“你不过就是一个妄图攀上高枝变凤凰的穷丫头,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你是不是以为得了西泽几分好, 就能无法无天了?未免也太过恃宠而骄!”
宋觅不急着辩驳,也不替自己开解,只把话锋往对方身上引:“那舒小姐作为千金名媛, 生在豪门,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谈总他还不是不喜欢你。”
“……”
打蛇七寸,拿人短处的道理,可算是被宋觅悟得很透彻。
她知道怎样说话最气人。
果然,舒可姿听完她说的话, 只觉得颅内血压攀升, 一股陡热的气直冲脑门。她用手指摁了摁太阳穴,呼了口气, 颤着手指着她,尽量控制住声量,斥了一句。
“你什么东西啊你!”
对此, 宋觅没有表现出不悦, 脸上一直是礼貌且得体的笑容。
舒可姿取下挎在手臂上的包, 打开来, 从里面取出一叠纸来, 拿在手上翻得哗哗作响,一边翻一边故意念给宋觅听。
“家里负债上千万,没有工作的爸爸,给人家当保姆的妈妈,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奶奶,以及还在读书的高中弟弟。”
舒可姿会调查她这件事,宋觅一点都不意外,她知道,像这样的豪门大小姐哪里会甘心输给她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她敛了敛脸上的笑意,没有说一个字。
舒可姿气得一个劲儿冷笑:“你不就是想钓着西泽给你家扶贫吗?你以为谈家是什么地方,是你这种腌臜穷酸户随意能攀上的?”
“……”
宋觅脸上失去所有笑容,她平静地说:“我只是喜欢他。”
一开始或许只是因为金钱相识,可在后来点点滴滴的相处中,她鬼迷心窍般对他着了迷,见不到就会想念,见到就会开心得难以控制。
她没有去算计些什么,她只是单纯喜欢他而已。
听她说完那一句喜欢,舒可姿索性直接将那叠资料往她脸上砸,扬声质问:“喜欢?你的喜欢值几个钱?”
宋觅脸上有着明显的凉痛感,纸张纷纷扬扬在她脸上坠下去。她的目光随落而下,看着那些掉在自己脚边的那些纸。
上面全是些偷拍,有她奶奶坐在阳台上的照片,有弟弟在学校门口的照片,还有爸爸和妈妈的……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舒可姿上前一步,踩在其中一页纸张上,画着精致眼妆的狐狸眼直直盯着她,“一句喜欢,就是你趴在西泽身上吸血的理由是吗?”
“……”
宋觅垂眼,看着地上那些杂乱的纸张,没说一个字。
见她久久没有说话,舒可姿总算找回一些大小姐的面子和骄傲,用手拢了拢长长卷发,轻笑道:“不是挺牙尖嘴利的,怎么不说了?”
沉默片刻后,宋觅才缓缓抬起头来,对上视线:“你说得对。”
舒可姿:“?”
忽略掉舒可姿脸上露出的诧异神色,宋觅继续说:“细细想来,好像一直都是谈总在为我付出,给我钱,给我帮助,我从来都只是接受的那一方。”
舒可姿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会认可自己的话,不过,她对此倒是有些满意,点了点头,说:“既然你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那你就该自己识趣些,离开西……”
话都没说话,宋觅打断她:“我会做出改变的。”
舒可姿:“?”
宋觅眼神转为坚定,她也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我要让谈总知道,我对他的喜欢不止是说说而已。”
舒可姿:“……?”
舒可姿听完后,差点当场去世,她气得一跺脚,皱眉问:“谁要你做出改变啊?我要你,自觉离西泽远一点!”
宋觅完全是和她对着干,眼里的坚定更甚:“我不会放弃的,要是喜欢一个人是这么轻易能说放弃的,那就算不上喜欢。”
“……”
话说到这里,再往下聊也没什么意义,宋觅打算离开,不准备乘电梯,还是走楼梯。
她爬了几步阶梯,似乎又想到什么,回头,看还杵在原地生气的舒可姿,说:“舒小姐,不要随意扔垃圾,记得把地上的那些纸收拾了。”
这可把舒可姿气得不轻,差点一个没忍住冲上去撕烂这个丫头的嘴。
怎么能这么招人恨!
最终,舒可姿还是蹲下身去,一页一页地把地上那些纸尽数捡了起来。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不值得计较,反正这一趟也不是为了来见这丫头的。
来到住院部的三楼。
舒可姿直奔尽头处的一间病房,细高跟撞击地板的声音很响,回荡在偌长的这条廊道里,让人一听就觉得是个脚下生风的女人。
还有人说,听女人的脚步声就能得知脾气好不好,照这样一推的话,舒可姿的脾气大概率也是极不好的。
舒可姿拿着重新在地上捡起来的那叠纸,也不敲门,直接推开了谈文周的病房门。
高跟鞋蹬蹬蹬地踩了进去。
里面,谈文周正坐在轮椅上,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本财经类杂志,也没抬眼,目光依旧停在书页上,淡淡说了句:“你是愈发没规矩了,现在连敲门都不会了?”
“……”
舒可姿窝着一肚子的火气,没理会他的教训,来到沙发边,把手里一叠纸和包全部往上面一瞥,自己再气呼呼一屁股地坐了下去。
坐下去也是环着双臂,掉着一张脸不说话。
见状,谈文周合上手中的杂志,搁在一旁,稳一把轮椅的扶手慢慢站了起来,他来到舒可姿面前,一手落在她后方的沙发背沿上,高大瘦削的身体俯下,另一只手暧昧地抚上她脸颊,传递冰凉的触感。
他摸了摸她的脸,温和问:“大小姐怎么不开心?”
舒可姿正眼看向眼前男人,苍白的脸孔,熟悉的英俊眉眼,瘦削的清晰轮廓。
她不禁想起跟他的那些年。
在谈文周生病以前,是何其的风光无两,意气风发少年郎,有着数不清的女人爱慕他,爱他的金钱,权利,容貌,家庭背景,以及床上夸张的性能力。
总之,那些女人很爱他,她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舒可姿拨开他的手,别开脸,闷闷地不悦道:“刚刚碰到跟在显周旁边的穷丫头,跟我呛,把我气得要命。”
谈文周在她身边坐下,大手伸过去搂她肩膀,往怀里面一带,整个抱住,再低脸在她耳边,像说情话一样的温柔:“大小姐想要的,自然是要得到的,我会帮你。”
“……”
舒可姿太过了解这男人,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她从他怀里抬头,去看他眼睛:“你想要什么?”
男人病白色大手停留在她腰际,五指修长分明,他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拨了下她穿着的那件小香风外套的下摆,撩了个角起来,又放了下去。
细微的动作有着道不清的意味。
紧跟着,他捧住她的脸,轻轻亲了下她的耳垂,温声说:“论学历和品貌,再论家庭背景,她哪里比得上你,别生气,嗯?”
谈文周哄人的本领,舒可姿是领教过不少的,她一下便消了气,娇嗔一句:“可我就是不服气,我凭什么输给那样的人?”
“怎么会输呢?”
他轻轻咳嗽一声,笑了下,又哄着她接着说,“不是还有我吗,在我死前,我肯定是要让你如愿嫁给显周的,不管用什么方法和手段。”
“……”
舒可姿靠在他的怀里,有一瞬的恍然,她呐呐地说:“你真的会死吗?”
“……”
“我始终不敢相信。”
她想起一些和谈文周的过往。十四岁,她是舒家唯一的千金小姐,被父亲捧在掌心视若珍宝,逐渐养成娇纵跋扈的性子,热辣不讲理,叛逆狂妄。时常犯了错,她都会借口到谈家躲着,两家素有来往,谈家对她向来极好,她那时候最喜欢躲在谈文周的房间里,看谈文周在办公桌前忙碌。
后来,看谈文周工作,就变成她最喜欢的事情。
谈文周每每都会包庇她,说什么小姑娘不懂事,大小姐就是应该拿来宠纵着的。有一次,她怀着年少不知言语轻重的侥幸心理,对谈文周说,谈大哥,我长大以后要嫁给你。
在她长大以后,谈文周身边有数不清的女人,有名情场的浪子,她非要撞得头破血流地去试一试。
谈文周宠她爱她,对她说着不知道和多少女人说过的情话,抽最多的时间陪她这个最难缠的大小姐,却只字不提娶她。
后来她才知道,谈文周有更加心仪的结婚人选,比舒家更高的豪门。
她开始恨他。
再后来,谈文周得病退位,她几乎是怀着看笑话的心理去见了他一面,然后告诉他,你不要我没关系,谈文周,我已经准备和你弟弟订婚。
那时的谈文周躺在病床上,眉目间清狂却是不减分毫,看着她也只是笑,却没说一个字。
再后来,谈西泽与她解除婚约,她当时能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行,绝对不行,那必然会让谈文周反过来来瞧了她的笑话。
再说,除开谈文周外,谈西泽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的选择。
她哭,她闹,她用尽一切办法挽留谈西泽。
闹到现在。
她竟然有些分不清,是不是真的爱谈西泽,还是说纯粹的不甘心。
活到现在,她没尝过什么失败滋味,她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气,不甘心被退婚,不甘心输给一个穷丫头。
她只知道她要赢。
男人薄凉的唇贴上耳廓,传来酥痒的感觉,他抱她很紧,毫不在意地笑着说:“你不是恨我吗,我死了岂不是很好?”
他从不畏惧死亡。
舒可姿心里没由来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她猛地转头,直勾勾盯着男人,病态英俊的一张脸。
下一秒。
她像是疯了一样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谈文周几乎被吻得喘不过气,他躺倒在沙发上,整个人被压得死紧。他拍拍她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好了好了。”
舒可姿稍稍抽离,脸上染上红意,眼神略微迷离,她说:“我要嫁给显周,我一定要嫁。”
谈文周没问为什么,只是笑了着喘了口气。
她却往下说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