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意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的侧影。
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
沈倾恬和谢昀站在宋昭意的身边,表情也都有些懵了。
他们踟蹰地站在原地,不敢吭声。
宋昭意侧眸看向他俩,轻声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儿陪陪他。”
“好。”谢昀点头,拉过沈倾恬的手,带着她一起离开。
临走前,沈倾恬无声地朝宋昭意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意思是——如果有事就联系他们。
宋昭意朝她点点头。
直到他俩离开,宋昭意缓步向前,走到了裴焰的身边。
她微抬手臂,踟蹰了下,就见裴焰忽地抬起眸子,和她的视线撞在一块儿。
那一刻,宋昭意脑海里组织的那些安慰人的话语全都卡在嗓子眼。
她看见他的眼里全然没有了刚刚在演唱会上散发的光芒,一片黯淡。
宋昭意心头一涩,还未开口,裴焰低沉的嗓音就响在她的耳边。
“我没事,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
裴焰和裴咏一直都是这么相处,两人一见面就吵。
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
就像两团竖起尖刺的刺猬,细刺扎进对方的身体,但也会被对方的刺所伤。
宋昭意不愿意看见他们父子俩这副两败俱伤的局面,更不愿意看见裴焰沮丧受伤的样子。
她的思绪流转,眸光微微亮起。
她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去哪儿?”裴焰怔然。
宋昭意弯了弯眉眼,神秘兮兮地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她拉起他的手,径直带着他踏出体育馆的大门。
她白皙的脸颊上漾着粲然的笑靥,指尖的温度传递到他的肌肤上。
犹如一股暖流涌进裴焰的心底,掀起了层层涟漪。
片刻后,他俩乘车一路来到市区的永平路,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宋昭意带着裴焰下了车,走到附近的一家甜品店门口。
裴焰抬起头,只见店门上挂着三个字的实木招牌。
“糖友记?”裴焰喃喃道。
“没错。”宋昭意点头。
宋昭意想起裴焰以前经常偷溜去音乐学院的天台上散心。
而宋昭意每次心情不好时,她就会来到这个地方。
一进门,店内的玻璃窗柜映入他们的眼帘,只见里面摆放着各种垂涎欲滴的甜品。
此时夜已深,店铺就快打烊。
店内没有客人,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店长正在收拾桌椅。
门口的风铃伴随木门的摆动,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铃声。
店长听见有人来了,甫抬起头,就撞上了宋昭意那双潋滟的桃花眼。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一时间竟怔得说不出话来。
宋昭意朝那个店长小伙走近,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调侃。
“怎么,两三个月没见我,不认识了?”
男生挠挠脑袋,脸上挂起腼腆的笑。
“你最近那么忙,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裴焰看着他俩举止熟稔的样子,心里攀上了一丝酸涩的感觉。
他望向面前的男生,朝他细细地打量,抿唇问:“他是?”
“我弟弟!”宋昭意笑着说。
“你弟弟?”裴焰愣怔。
店长小伙将桌上的抹布攥在手里,朝宋昭意扬起憨厚的笑容。
“姐姐,你等着,我去和我爸说你来了!”
语毕,他急匆匆地推开旁边员工室的门,朝内室跑去。
宋昭意和裴焰等了一会儿,耳畔就倏地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一个中年男人跟随店长小伙而来。
他穿着一身棉麻衣服,长满络腮胡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一见到他,宋昭意扬了扬眉眼,朝他开口:“管家叔叔。”
“小姐,好久没见你了,你最近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宋昭意朝他微微一笑。
这对父子曾在宋昭意的家里做事,和宋家交情匪浅。
后来宋家落魄,便将所有的管家佣人都遣散了。
管家和他相依为命的儿子离开宋家后,就开了这家甜品店。
这两年,宋昭意帮衬了他们不少。
还为他们找了这个黄金地段的店面,生意很好,成为了当下的网红店。
每每甜品店快打烊时,宋昭意就会过来坐坐。
而今天,她带着裴焰来到了这里。
店长小伙扬起笑脸,乐呵呵地说:“这还是姐姐你第一次带朋友过来!”
他的话说得直白,本是无心,但让人听起来却只觉满含深意。
裴焰眸光微动,看了宋昭意一眼。
宋昭意不禁别过视线,朝店长小伙道:“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快把你店里的招牌甜品拿上来,我都馋很久了。”
闻言,小伙子笑了笑。
“行嘞,我去给你们准备!”
他匆匆跑开,一旁静默的管家叔叔看向宋昭意微微染红的耳廓,抿抿唇角,看破不说破。
因为管家叔叔的年纪大了,常年患有腰伤。
他朝宋昭意打了声招呼后,就回里屋休息了。
宋昭意和裴焰坐在店里的餐桌前,很快,一道道甜品就端到他们的桌上。
草莓奶油蛋糕、焦糖舒芙蕾松饼、北海道茉莉冻。
这些都是这家店最受欢迎的招牌甜品。
裴焰拿起刀叉,切了一角草莓奶油蛋糕,放进宋昭意的瓷盘中。
宋昭意轻咬了一口蛋糕,软糯香甜的味道氤氲在唇齿间,令人身心满足。
她弯了弯嘴角道:“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儿吃甜品。”
甜食能让她的心情得到彻底的舒缓放松。
这里就像她的另一个栖息地,只要来到这儿,宋昭意就能感觉到自在与安定。
都说心之所安,才是家。
虽然宋昭意的父母早已不在,宋家也已经散了。
但她有将她视为亲孙女,对她百般疼爱的沈沛山、有沈倾恬这样亲近的妹妹、还有一直关心她的管家父子。
有他们在,宋昭意觉得自己在这茫茫人世间,不是踽踽独行的一个人。
而裴焰不同。
他的家人虽然和他同处一座城市,但相见容易相守难。
他们每次相遇都会吵得不可开交,将彼此伤得体无完肤。
裴焰原以为今天裴咏他们愿意来听自己的演唱会,他们的关系终于得到了缓解。
谁曾想,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虚幻一场。
“那年,我邀请我爸妈来看我人生中的第一场演唱会。我等了很久,可他们一直没有来。”
当时裴焰在演唱会上哭了。
大家以为他是感动落泪,其实他的心里百感交集。
他既为自己终于站上星光熠熠的舞台,实现梦想而欣喜欢悦;
但又因为没有得到父母的祝福,而哀伤落泪。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那年他不顾裴咏的反对,没有听从裴咏的嘱咐报考滨城的音乐学院,而是毅然决然地跑到国外就读伯克利音乐学院。
那时裴焰半工半读,没拿家里的一分钱,只为摆脱裴咏的管教与掌控,走自己想走的道路。
从那时起,裴焰就和自己的家庭割裂了。
他远在异乡求学,事后又回国参加选秀。
在众人的眼中,他一炮而红、星途坦荡,但其实他走过的路也并非旁人想象的那般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