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漾被带出里间时眼前早已敷了层黑布,耳畔飞速掠过风声,大抵早已远离街市。
且,随着时间推移愈来愈静,到最后只能听见三两声鸣叫。
过了许久双脚才得以落地,她并未取下敷眼的布料,而是靠着身后的树干径直坐了下来,微微仰着脸,语声极为平静:“师兄,这并不好玩。”
似有衣料堆迭声,而后微凉的指尖抵上面颊,即便看不到她依旧能感觉到审视的视线毫无遮掩的落在她身上。
时漾喉咙有些发涩,撑在满地落叶上的手也跟着不自觉的蜷缩。
萧钰将她的反应全数收入眼底,一双桃花眸弯起,道:“许久不见,师妹的日子过得愈发肆意了,与你夫君相处可还愉快?”
“尚可。”时漾撑地的手略微发力,背脊彻底贴上树干,下意识拉开了些距离。
面颊上触感依旧,不过他从前靠近她倒是无所觉,现如今却……
不等她再说些什么,那根指节径直顺着面部轮廓划至额际,转而定至眉心,指腹下摁。
“一月之期过了大半,师妹答应的东西——”
萧钰并未言尽,指尖微抬,勾着敷布边角将其扯了下来。
此刻他们所处之地并不是时漾所猜想那般漆暗,两侧树木参天,却自中分出一条宽阔的缝隙来,月色下倾,叫她一时无法适应这般光亮。
她下意识的阖眼,眼睫却因身前之人而微微颤动。
面上悬了道影子,时漾方抬手遮挡便碰上了欲往下探的指尖,微凉的触感自手背漫开。
小臂倾注了力道,时漾咬咬牙,心下一横,将那只手挑开,垂眼道:“并未带在身畔,还需时间去取,再者,如师兄所言,期限也未到。”
萧钰轻笑了声,而后直起身来,将先前她托人带与他的丝环取出,抛进她怀中,直言:“何事。”
见到丝环,又见萧钰神色变作漠然,时漾也跟着正色道:“遇着棘手事,大抵需要师兄搭手一二。”
语毕,她将丝环套在腕上,垂手将身畔的杂草撇开,“先多谢师兄了。”
“承不起。”
萧钰抬步朝前,不过两步便回身看向依旧坐靠在树干上的人,语声冷然如旧,“怎么,不棘手了?”
时漾眼眸顷刻睁大了些,忙站起身,将将往前迈了一步便听见她这师兄带着些微到听不出的关怀以及更多的事不关己,问道:“你那夫君?”
时漾步调立时便定住了,好半晌也只是挤出两字:“无事。”
若快些,便无事。
如若不然,怕是难以与谢谨解释了。
这般想着她连身上沾染的杂草都来不及拍去,快步跟上前面那道身影,朝密林深处行去。
与此同时。
成衣店中门扇全数打开,先前代赠银钱的暗卫立于里间外,额际渗出汗渍。
任他如何想都未能料到王妃在王爷眼皮子底下居然能无声无息的消失,并留言说,是与夫君玩藏猫……
不论留言真假与否,人总归不见踪影,也不知王爷——
匆匆脚步响起,一人自店外而来,暗卫仿若瞧见了救命稻草般,忙不迭隐入暗处。
阮琛剜了眼临危舍弃他的暗卫头子,摒住气息,进到里间,唤道:“王爷。”
接到消息事他还在与人假心假意的用茶,当即便手指颤得连茶盏都要端不住,却不想到了这儿见到王爷,并不如他所想那样。
大抵,不是很糟?
这个猜想将将浮在脑海里便听见王爷平声道:“藏猫如何玩?”
这是个,什么问题……
阮琛抬袖拭了把倏然腾起的虚汗,“属下也只知大概,从前与小妹玩时只是待她藏好后,若在规定时候里寻到人便是赢,未寻到则为输。”
“嗯。”谢谨微一应声,后将几面上卷起的纸张拾在手心,起身走出了里间。
玩玩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是他赢……
想至此,他垂下眼,“将人全召回来。”
阮琛再度抹了一把汗,磕磕巴巴问:“王爷,那…那王妃……”
闻言,谢谨回身看他,面上神色淡淡,更或说根本瞧不出情绪来,“不是在与本王玩藏猫?”
阮琛忙附和:“是是是!王妃在玩藏猫!”
可,谁家藏猫这样玩啊……
眼见王爷步伐愈加快,阮琛方要跟上,一个眨眼,方才还在眼前的人已然寻不身影。
重迭密林中,月色已上中天。
时漾居于一方矮桌前,蹲身去燃桌上残余的蜡烛,先后将烛台放于木屋周遭后才将边畔布满灰尘的蒲团拉过,拍了拍后才撑着地坐下。
许久都未见萧钰出声,时漾心中着急,连带着手上也跟着不得闲,捉着木屋中凭空长出的野草一顿蹂躏。
“等不及了?”
时漾动作一顿,下意识想要回嘴,话至唇畔倏然顿住。
若是往常她定然会顺着性子来,如今却——
“是,等不及了。”
将手中的野草丢弃,时漾站起身,走至萧钰身前道:“师兄,快些罢。”
一声嗤笑倏然在空荡的木屋内响起,紧接着便是极为漠然的语声:“可,我不急。”
“师妹若是着急,走便是。”说罢,萧钰抬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那也得……走得了啊!
时漾一咬牙,还是打算试上一试,便朝闭着的门走去,指尖碰上门栓的同时腕上便陡然升起剧痛。
捂住手腕,时漾转过身,几乎是咬牙切齿:“师兄不是说可以走么?”
“是,师妹想走自然随时可以走。”萧钰施施然起身,一把将人拨转过身来,格外精致的面庞上满是无辜,“可师妹是要违令?”
果然,唤他来与唤祸害来无异,前一个还未完全了结,竟又带了一道。
时漾只觉头疼,却还是伸手去讨暗令,并随口试探:“这回的,应当不难?”
只是这回,萧钰并未与从前那般径直将暗令抛与她叫她自个儿看,而是抛了个字眼出来。
立时,时漾面色白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