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陈十一都失望的看着女人故作悲伤的模样，同样的诉说着自己照顾老太太有多不容易，对老太太又有多好。
    站在陈十一身后的于凌几人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结果和她们想的一样。
    陈十一已经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越听，只会让他越愤怒，也对老太太越怜悯。
    “够了！”
    女人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刚才发声的二儿子稍显畏惧的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说道：“够了。”
    他的声音如同从喉咙里发出，陈十一看到他紧紧攥住拳头。
    女人眉毛一竖，不明白被自己欺负惯了的男人发什么疯，怎么突然如此硬气开口。
    想要有所动作的陈十一眼睛眯了眯，询问道：“李先生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女人似乎看出了丈夫神色不对，桌子底下的手死死用力掐着男人的大腿。
    男人对腿上的疼痛仿若未觉，抬头看着屋顶的瓦片，缓缓道：“捐了吧……”
    “李先生是说把赔偿捐了吗？”
    “对！”
    “可是按照协议，如果您这边对老太太完成了赡养义务，这笔钱我们必须赔偿给您，无权私自进行捐献。”
    男人依旧抬头望着房顶，他现在的样子，有些像是老太太死时的姿势。
    “捐了吧……”
    陈十一有些意外的看着他，想了想道：
    “抱歉，李先生，由于这笔赔偿不是您一个人的，如果您这边选择放弃，我们将会按照协议，相应的把您的部分分给其他人。”
    男人望着屋顶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
    “不行！”
    他和妻子的话几乎同时响起，只是他的声音完全被女人所掩盖。
    “姓李的，你是在发什么疯？”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女人狠狠的打了一下男人。
    可她这一下，却像是惊醒了一头沉睡的凶兽。
    面无表情望着屋顶的男人，手上根根青筋暴起，随后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女人被这阵仗吓一大跳，自她嫁给男人那一天算起，从来只有她欺负男人的。
    而男人也一直是唯唯诺诺的样子，甚至很少跟她红过脸，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拍桌子，要吃人的模样看着自己。
    死死咬着后槽牙，男人的眼球上面布满血丝。
    “你说呢？”
    “我……我……”
    从来没见过男人如此狰狞模样的她，此时脑海一片空白。
    将头转向陈十一，男人压抑着情绪，声音低沉的道：
    “都捐了吧，我们都不配。”
    陈十一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再次问道：“李先生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女人经过这短暂的空隙也缓过劲来，随后觉得有些丢面的她愤怒道：
    “姓李的，你反……”
    “嘭！”
    话还没说完，男人右手握拳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陈十一分明看到，他的手在砸下这一拳后开始流血。
    “你敢再说一句。”
    男人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妻子的脸，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
    见女人这回哆嗦着嘴不再开口，他才继续看向陈十一道：
    “老太太是被我们逼死的，你走吧。”
    面露诧异，陈十一看了眼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生气哆嗦着的女人，平静朝男人道：
    “你们逼死的，可我听说老太太是因为意外身亡，所以我才会来。”
    男人呼吸粗重，死死盯着陈十一，“滚！”
    “滚出去！”
    陈十一看着精神状态异常的男人，皱了皱眉。
    “李先生，如果你刚才那句话不是开玩笑的话，我会报治安。”
    男人咬了咬牙，“嘭”的一声，拳头再次砸在了桌子上，皮开肉绽。
    “哈哈哈…… 报治安，好啊！抓起来！都抓起来！”
    “统统抓起来受死，等死了就可以找妈当面道歉。”
    滚烫的热泪从男人眼眶涌出，他浑然不觉手上的疼痛，死死将拳头按在桌上。
    陈十一默然看着男人，而他身后的一众阴魂则目瞪口呆。
    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老二平常就是唯唯诺诺的一个人，向来对自家媳妇儿言听计从。
    而老二媳妇儿则跟他们一个模样，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老太太。
    一直以来，老太太在他们家受尽欺辱，老二也没说过什么。
    他不是最受疼爱的老幺，也不是家里的老大。
    他从小就喜欢贪小便宜，长大了更是贪财。
    懦弱，胆小，贪财，是大家打在他身上的固有标签。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拒绝保险的赔偿，会驳斥陈十一，老太太不是死于意外，会大声喊着老太太是被他们逼死的。
    老太太呆愣在原地，嗫喏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想起那天，大雨当中，有嘈杂的脚步经过自己身边。
    唯一叫了自己一声“妈”的，似乎就是老二。
    而模模糊糊的，有一个拨打电话的声音，似乎是打给医生的，声音的主人，也是老二。
    “姓李的，你疯了是不是？”
    女人站了起来，扯了一下有些疯狂的男人。
    她是被男人那凶厉的模样吓到了，可什么叫他们逼死的老太太？这话能乱说？
    如同找回了以往的气势，她又开始雄赳赳的朝着男人大喊大叫。
    “老娘这几天是不是给你好脸了，你觉得你自己又行了？”
    “你是废物，你妈也是废物，你那几个兄弟也是废物！”
    “一家子废物！白来的钱为什么不要？！”
    只说了几句，她觉得这里又归自己掌控，猛然转头盯着陈十一，大咧咧的道：
    “他脑子有问题，你别听他的，钱怎么给？”
    此时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双眼赤红的男人咬死了牙关，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那眼神，宛若凶兽。
    陈十一没有去看女人，甚至都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朝男人道：
    “你想当面跟她道歉？”
    红着眼眸的男人将目光转向了陈十一，“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当面，跟你的母亲道歉？”
    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陈十一，男人嗤笑一声：“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走吧，我根本没有想到，我妈她竟然还去买了保险。”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她心里从来就只有我们几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