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渭泾分明,也是善恶两开,近看各自不相容,远看还是同流合污。
涛涛奔腾的两种河水岸边,俩人目送老头过桥上船,而天禄唱着“紫微斗数歌”,摇晃着耳上的翡翠柳叶耳饰去。
正到那句“十一破天机,北落开东西。十二与天同,福圆水长流。”
似乎自她拜访过月牙楼以后,这首写全了紫微十四星的歌儿,就不再是秘密,抑或是,玄机阁在有意造势?
原本都被小妻主掰过肩膀、脸都转过去了的洛北冥,又被闹闹吵吵的泾河水匪,给吵的回了头。
——但俩人并未留在那看热闹,或是惹事儿,毕竟在这地界混的,九幽才算是年轻势弱的那类。即便有官家名号护身,也强龙难压地头蛇。
俩人同乘着雄壮的漠北踏雪宝马,遥望渭泾分明与河岸众生。
洛北冥怀抱着温热的华胥姑娘,眼前是自己雪白的发丝,和她满怀光辉的眼睛。
缰绳由她掌控,他只需箍紧她的腰杆儿,贴在她挺拔的脊背上,他仿佛背靠着阴暗的幽冥,身前却是整个人间的光明。
年轻男女,策马观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河岸边一群、穿着粗布麻衣,漏膀子的壮硕渔夫,尘土飞扬的嗓子吆喝声声,奋力在拽漆黑的细密大网,捞起银饺子般沸腾一片的鱼。
九幽驾马的速度本就不快,如同沿溪而行一般,如今本想去看看赶海捞鱼的乐趣,却在瞧见不远处,有顶着草帽的一个蓑衣渔夫、被壮汉推攘的哭天抹泪,才意识到不对。
耳畔风声呼啸,四周水声翻腾,都不及人声的穿透力强。
“果真是乱世未尽啊,连地痞都能垄断打渔杀家,用这个断子绝孙网,与秦始皇竭尽六国之力,修阿房一炬之荣华有何区别!”
“玄帝女儿可真多愁善感。那何为乱世,何为盛世?何为王道,何为霸道?”
“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
“是……《孟子》?”
她点点头,清爽的笑了声:“孔孟之道,治国理政之方也。”
洛北冥瞧着身前姑娘的侧脸,她精致明艳的皮相、眉宇间的气度、甚至翻飞的马尾,都在彰显她英姿蓬勃。
能文能武,懂技艺晓治政,不可不谓乱世奇才,她若是个男儿郎,必然早已闻名天下。所谓将遇良才,帝遇鬼才,可她是个华胥女!在当今乱世,前有七母分疆,后有玄女摄政,他虽不知她会有怎样的以后,但至少明白,她生来沐光捧圣,与自己黑白分明。
——洛水河畔。
自五胡以来,衣冠南渡,自恃华夏族正统的江南,已历六朝,日趋恢复了以往的繁华安定,官民只顾享乐。
而北朝依旧战乱纷纷,华夏与四方胡人,虽然割据为周齐,但明里暗里的斗争、从未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