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恬箐失魂落魄地走了,她这个样子离开,江铖肯定知道是我的原因,但是他下午有一个大会抽不出空,估摸着是晚上要找我算账。
我现在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和他吵架,晚上也没有回去,拐弯跑去找我的拳击教练了。
但教练却突然和我说他最近去外地比赛了,问可不可以临时换个教练帮我上几节。
我是这个拳击馆老客户了,他各种好话说尽和我道歉生怕我生气,我自然也没什么可为难他的,反正我也就是不想回家而已,谁上课都无妨。
晚上上课的时候我提前十分钟到了那儿开始练习热身,躺了许久感觉骨头都要僵了,动作也生疏不少,没过一会儿一个浓眉大眼的帅哥走了过来,礼貌问我:“你好,请问是庄小姐吗?”
我一转头看见他,在想如果我是流氓,换个性别,我大概会忍不住对他吹口哨。
我并不是个肌肉控,而他身上的肌肉匀称地刚刚好,看了就赏心悦目。更别提他长相还是那种最正统的帅哥,都不需要什么网络流行的氛围感,随便一个动作都好看。
可能是因为决定放弃江铖让我的心境开阔不少,以前我看到这样的男人顶多看两眼,感慨造物主的神奇,如今看见这个男人竟然多了不少想法。
“你好,请问是庄小姐吗?”
声音也很好听,我在心底默默评价。
“是,我是庄闻。”
“详细情况龙教练已经和您说过我,我是暂时代替他给您上课的教练尤山骏。”他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齿,在小麦色的皮肤下衬托得很白。
只是大概年轻,眉眼和言语间的青涩,不是几句官腔就可以挡住的。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唔,但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有些紧张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色背心:“那个……我身上有什么吗?”
我顺势在他身上扫过一圈:“什么?”
“我看您突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是怎么了。”
我笑着摇头:“没事,只是想到了一点好玩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哦哦哦。”
他点头道:“那我们开始上课好吗?”
“好。”
我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开始上课。
教练虽然香,但我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
他最初上课的时候有些紧张,后来见我态度很好,也越发放得开,偶尔还会说几句年轻人爱开的玩笑话,我倒还好,逗得旁边一个独自练拳的姐姐笑得花枝乱颤。
几分是笑话的功劳,几分是皮相的功劳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天复健我并没有上太久的课,毕竟我昨晚刚通了个宵也没精力,身体恢复也不完全。我准备走的时候尤山骏送我到门口,红着脸和我说:“庄闻姐再见。”
喊姐姐倒是喊得快。
接着却听见他说:“希望下次上课,姐姐还能找我。”
第18章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依然带着几分羞涩,却没有逃避我的眼睛直视着我,眼里都是灭不掉的光。
光里闪烁的,是野心。
“李教练这些日子都不回来了吗?”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李教授参加完比赛后,打算回老家自己开店了。”
哦,难怪。
李教授是拳击馆的王牌,手底下学生都是长期跟着的老主顾,质量好,其他教练听到他要走,估计各个都在想办法怎么瓜分他的学生。
拳击馆的明争暗斗和我没有关系,但尤山骏教得还不错,我顺势也应承了下来。
然后就该回家了。
我把车开进车库,进来前我瞥了一眼楼上,亮着灯。
江铖在家。
我不是很想回家,一是夏恬箐今天哭了,我不想和江铖吵架,二是我看到他,心里还会有点乱。
我分析了一下我自己的心理,猜测我可能还是怕的。
怕江铖像以前一样,在我们遇到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时,偶尔拉下那么一点点面子,就比如那天晚上那个略带委屈的“庄闻”,我就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我可能还是会坚持和他离婚,坚持离开他,但我控制不了我爱他。
不过幸好,江铖并没有想搭理我。
我回去的时候他在书房办公,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胡昊一群人都和他在会议桌前围桌而坐。
我上楼的时候扫了一眼投屏,是江铖最近一直在推进的一个药物研究工程。
他们看见我回来了,也都只是看了我一眼,继续热火朝天地聊。
江铖在最上首,离门口很远,抬眸看我的时候如同一副清淡的水墨画,意境很美,但看不清晰。
这个项目我没有参与,就是他们报批过财务的时候我看了眼预算,简直是个烧钱窑,但我什么也没有说,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江铖最开始,其实不打算做个商人的。
少年时代我们谈起内心的抱负,他希望可以做一个医生,因为我们那时候老被人欺负追着打,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那次我被人用刀捅进了医院,破伤风,过量出血,伤及内脏,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
从那以后,江铖就决定做医生。
所以高中毕业时,他报了医学院,学了临床外科。但可惜医者不自医,寒假回家时我们碰到旧敌,他被人踩断了手,自那以后两年,一拿刀就抖。
江铖是个很执拗的人,什么越不行他越要强求,他觉得自己之前可以,凭什么现在就不行,于是死磕了两年,到大三才决定放过自己。
那两年我陪着他,看着他抖着手折磨自己,听到他最后终于说“庄闻,我不做医生”的时候,几乎喜极而泣。
然后我们开始创业,他脑子聪明,我也算不上蠢,而且那时候我们年轻,就这么一路扶摇直上,竟然真让我们两个野路子闯出了点东西。
我们从互联网发家,然后开医院,做电子产品,投入美容行业……后来等一切都稳定下来,江铖决定投入药物研发。
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我们集团太年轻,仿佛巨船破浪一般杀入这个世界,但除了医院以外的产业,都是有地盘可争,但药物研发却不是我们能简单操控的。
一个不小心,现在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但我知道,江铖有个梦。
就像他坚持开医院一样,他有个救死扶伤的梦。他想救那个被他爸活生生打死的懦弱母亲,也想救那天血流不止的我。
他给我的温情不多,就这一点,暖了我二十年。
所以我帮他。
我是个没有梦想的人,我活到现在所有的梦想都是江铖好好的,所以江铖有梦,我就帮他。
有时候我想,我之所以敢这么厚脸皮地赖在江铖身边这么多年,也是因为我心里还是自豪的。我有底气,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撑住江铖走完这辈子。
别人都不配。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一切都结束了,未来我们会是很好的商业伙伴,但是仅此而已。
又不是小孩子了,谁离开谁活不下去。
我无心打扰他们,在门口站了没两秒就走了。
我把主卧里和江铖的枕头摆在一起的枕头拿到另一个房间,陈姨在下面做菜,应该是给开会的这些人做宵夜,我没打算打扰陈姨,洗完澡后穿着睡衣自己收拾起了床。
我不太爱做家务,但以前江铖有洁癖,他又经常脚不沾地地忙,我想让他睡得舒服点,在没钱请保姆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努力学习收拾屋子。
不过江铖嫌弃我收拾得不干净,后来就是都是他收拾了。
他每次收拾的时候都很细心,像他这么脾气差的人,在这方面的耐心却格外好,带着手套一点点做,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我就喜欢盘腿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看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觉得人生顶峰也不过如此。
我铺好床顺势躺在了床上,隔着门隐约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应该是他们会终于开完了出来吃夜宵了。
都是年轻人,胡昊几个又爱闹腾,即便这房间隔音这么好,还是能似有似无地听见一楼传来的声音。
但可能因为声音不大,反而给这个只有我和江铖的别墅里增添了一点生活气息,我听着这些声音,竟然慢慢有些陷入梦中。
想到别墅,我又突然想起我们马上要离婚了,无论江铖以后能不能打动夏恬箐和她在一起,我和他肯定还是要划清界限,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到时候这么大的别墅,就只剩江铖了。
半梦半醒间我想到这个事有些惆怅,却很快还是告诉自己不能这么想。
江铖不是我的宠物,我要学会放手。
我和江铖纠缠了这么久,如今能好聚好散,大家以后见面还能打个招呼做个互相可以交付后背的合作伙伴,已经是这个故事最圆满的结局了。
再多生事端,没有必要。
我该认识新的男孩子,有新的人生,找一找自己的梦想,为庄闻而活一次。
睡梦将声音拉远又拉近,在我一点点划入梦境之前,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把我拉了回来。
我是直接躺着就睡着了,灯没来得及关,这么一睁眼,恍惚过后清楚地看清了闯入的人。
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一张脸,他眉目锋利,平滑的眼尾削出几分冷肃,不笑的时候让人心惊。
应该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脑中已经可以想到起码十种以上他可能会开口说出的话。
唯独没有想到一种。
江铖道:“我们先不离婚。”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