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温婉的笑着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在意。
丁珏起走到柳氏身边,轻声说:
“儿子送娘回房歇息,您累了一夜,别熬坏了身子。”
母亲就算没有祖母年纪大,但也是知天命的年纪。
丁琬见状,拽下丁珏。
“我送咱娘就好,你……”
“姐也该休息,我送你们一起回去,今天你们都辛苦了。”
丁珏为数不多的打断她,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态度却让人不得反驳。
柳氏是真的生气了,没说什么,率先转身。丁琬回头象征性的嘱咐几句,也跟着出去。
娘仨离开屋子,婆子把红糖放入粥里,一边搅合一边说:
“公主,您今儿是怎么了?心里可是对老夫人不满?为什么呢?”
只有他们俩时,她都叫“公主”。她是昭希母妃的陪嫁,十六岁跟着进宫,一直到昭希从皇宫出来,她也跟着出来。一辈子没有嫁人,可以说她把她的一生,全都奉献给了昭希跟她的母妃。
当然,她在昭希的心里,地位也很好,偶尔逾越不打紧。
昭希撇嘴,犹如孩子一般的道:
“我当然不满了。刚才在产房,婆婆说的什么嬷嬷没听到?‘别喊、喊了孩子就有危险’,你听听,她担心的是她孙子,根本不是我。”
婆子苦笑,无奈的解释说:
“公主您听错了,当时奴婢就在跟前,老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人家的确让您别喊,但说的是‘您跟孩子有危险’。您在前面,孩子在后面。”
“她就是随口提的,心里想的根本就是那个小的。”昭希一点都听不进去。
她现在一肚子的火,感觉随时随地就能爆炸。还以为婆婆对她好,根本就不是,她就是个外人。
委屈、难受、伤心……
所以情绪都聚集到一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
婆子赶忙放下碗,起身坐在床边,说:
“公主别哭,月子里哭伤眼睛。公主有委屈、有难受,奴婢跟您讲,可不能哭啊。”
“嬷嬷不疼我了……呜呜呜……开口闭口都是维护婆婆,我……我……”
“我的傻公主哟。”婆子好笑的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肩头,柔声道,“不管是谁,奴婢最疼的就是您。您是奴婢一手带大,一手养大,说句不合规矩的话,奴婢不把您当公主,是把您当女儿啊!”
“那嬷嬷还说我,呜呜呜……嬷嬷也只疼小的不疼我了。”
婆子一下一下轻柔抚摸着她的后背,等她稍微平静后,说:
“公主,您刚生产完最容易胡思乱想,奴婢理解。可这个时候,奴婢肯定要提醒您一句,不管老夫人说什么,在她心里肯定是您跟小少爷一样重要。”
“才不会!”
“会!”婆子笃定认真,“其实您跟老夫人一样,您们都是外姓人嫁到丁家。大爷是老夫人的儿子,小少爷是您的儿子,您们都是丁家人。没有娘、哪有儿?今日您做的是真不对,月房血气重,寻常人家遇到这个情况,哪有全程陪着的?您看您这,不仅老夫人、姑奶奶都在、还亲自给您熬粥,不容易的。”
这样的事实陈述完,昭希果然平静很多,但眼里还是有些抗拒。
婆子把晾好的粥,放在她的面前,又道:
“公主,如果真如您想的那般,如今孩子生了,府里又请了乳母,这碗小米粥就不是给您、而是给乳母了。毕竟小少爷吃的是乳母的奶,您吃与不吃,他们没必要去关心,您说对吗?”
昭希这下彻底不说话了,低头一口一口吃东西,很甜,但又觉得很苦。
“公主,您一向冰雪聪明,今日反常倒也情有可原,毕竟刚生完孩子。”
“什么意思?”
“女人跟女孩,不是行过房事的区别,而是生孩子的区别。您一直是女孩心性,冷不防做娘,您心里转变不过来。当初娘娘也是这般,所以奴婢理解。奴婢这就帮您去解释一下,您再好好想想,不可任性了。”
已经“抛开”了公主身份,如果夫家再被“作”没了,往后日子该怎么过?
婆子想的很多,拍拍他的肩头,起身行礼,把房间留给她。
有些话点到为止,其他还得靠她自己想明白。
刚出来,就见外间站着的丁珏,走上前再次行礼。
丁珏没说话,转身出去,婆子随后跟上。
来到隔壁厢房,婆子双膝跪地,郑重道:
“大爷,大奶奶刚刚产子,情绪、心里都很难转变,望大爷不要介意。”
丁珏是生气的,可在外间听了那些话,倒也没先前那么恼火。
毕竟一个女人十月怀胎不容易,而且还冒着生命危险产子,就更不容易。
“嬷嬷起来吧。”
“谢大爷。”婆子站起身,拘礼又说:“大奶奶平日看着特别懂事,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她就是小孩儿心性,如今突然产子要做娘亲,她多少有些不好接受。请大爷给大奶奶时间,她冰雪聪明,一定会……”
话没说完,丁珏摆摆手,道:
“嬷嬷不用说了,我都清楚了。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过我母亲那边……”
“大爷放心,大奶奶会知道自己怎么做的。”
就是不知道,她也会提醒她去道歉,不可任性妄为。
丁珏听她这么讲,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整件事不能盖棺定论的去说谁对谁错,母亲有错,错在拦他进产房。昭希有错,错在不该误会婆母的好意。他自己就更有错了,如果能早想明白这点,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
亲姐姐是真的好,她想的面面俱到,是个称职的长姐。
回到产房,昭希已经把鸡蛋、小米粥全都吃光,正坐在那里发呆。
丁珏走到跟前坐下,不顾她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把人搂在怀里。
靠近他的那一刻,昭希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滴答……滴答……”连着两滴落在丁珏的手背,犹如烫在他心头。
“怎么又哭了?不是说月子里不能哭吗?”